宴中人多嘈雜,可是他坐在其中,卻又光芒奪目至極。
少年時候的謝容玨在搖搖欲墜的遲暮之中,枕在樹上的場景,是她那時唯一的不可得。
儘管,他並不記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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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彆院之中出來個姑娘,雖然役人並不知道其中原委,但是隻看著那位眼淚漣漣著出來的姑娘,大概也就明白了一二。
現在的世子爺尚且是成了親,往日裡沒有成親的時候,這樣心中存著些心思的姑娘就更加多了,原因大概都是趨同的。
她們並不相信這世間真的有人出入風月場卻又不入風月事,隻當是謝容玨未曾遇到真出挑的姑娘,再加上鎮國公府後院無人,尋常能見到的世家公子,哪有家裡並無姬妾的。
往日裡這樣的花娘並不會到謝容玨的麵前,但是卻不知曉到底是為何,昨日的世子爺居然破例讓這位姑娘進了去。
進去倒也罷了,偏偏又是哭著出來的。
役人其實大多心中都有點兒好奇,隻是謝容玨是什麼性子他們也都心知肚明,莫要說是探究一二,就算是在背後偷偷的議論也都是不敢的。
昨日之事過後,役人是再也不敢將這些消息傳到院中了,畢竟雖然昨日是世子爺自己下的命令,但是前去傳消息的役人也是未曾思慮,竟然將這些隨隨便便的消息都傳到謝容玨的麵前。
也幸虧,謝容玨並未怪罪下來。
其實往日裡白蘞在時,一般消息都會由白蘞查驗後再轉告到謝容玨那裡,尋常的事情並不會前去打擾,但是最近白蘞家中有事,未曾當值,這才惹來這諸多事宜來。
現下日漸入冬,但是今日的天氣卻極好,仁明巷內雖然並無多少人來往,還是不遠處的街巷之中亦有一點兒細微的聲響傳來。
在仁明巷中往來的大多都是飾物精致的馬車,周圍掛著可以彰明身份的牌墜,可是現在緩慢駛來的馬車,上麵卻又一絲飾物都無,也並無彰明身份的牌墜。
沈初姒坐於馬車之中,暖爐溫度很高,而她麵前的桌案上則是一個極為精致的食盒,她的手指輕碰上麵前食盒的紋路,卻不知道為什麼,輕微歎了一口氣。
往日在宮宴之中,她見過謝容玨嘗過宮中糕點,但是她其實並看不出來他的喜怒,因為無論何時他的臉上也天生帶著三分笑意。
少時她因生母早逝,其實沒少哭鬨,沈兆總是用禦膳房之中的糕點來哄自己,現在她嫁入鎮國公府,原本在禦膳房之中時常給自己做糕點的禦廚也隨之來到鎮國公府。
她並不知曉如何和謝容玨打交道,因為他與她從前所遇的任何人都不相似,隻是站在那裡,就天生不屬於任何人般。
蒲雙和梨釉兩人坐於旁邊,大抵是看出來了沈初姒心中所想,兩人對視一眼,都未曾言語。
沈初姒撐著臉側,也是在這裡突然聽到簾外車夫的聲音。
“殿下,彆院到了。”
守在彆院之外的役人也是當真沒有想到,最近幾日連著有姑娘家前來找世子爺,一直到沈初姒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役人還是忍不住咂舌了一下。
今日的這位姑娘,相貌實在是太過出挑了些。
隻是昨日那位前來找世子爺的教訓,役人也已經熟稔於心,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隨意再放人進去,惹得世子爺不喜了。
役人手中的長-槍擋在門前,“這位姑娘留步。世子今日有事務在身,並不適宜見人,還望姑娘見諒。”
其實這話尋常人也能聽得出來是借口了,畢竟謝容玨並無官職在身,自然談不上是什麼事務,更何況謝容玨還時常出入賭場,在盛京城算得上是聲名在外的紈絝子弟。
蒲雙看著沈初姒的神色,略微上前一步,“世子爺就算是再有事務在身,見客一麵的功夫也應當是有的,更何況,你知曉我家小姐到底是什麼身份嗎?”
役人皺了皺眉,語調毫無轉圜的餘地,“無論是何身份,世子爺也都並無見客意向,姑娘請回吧。”
好在這處彆院倒不似金屋藏嬌之處,蒲雙心中暗自放下一口氣,她自幼跟在沈初姒的身邊,哪裡看不出這位公主殿下心中所想。
隻怕是當真動了心。
這位世子爺尋常時候風流之名滿盛京,彆院沈初姒也是從未踏足,蒲雙原本怕這裡藏著些姑娘,徒惹得殿下傷心,但是剛剛試探一番,至少這裡的役人並不是會隨意放人通行的。
至少尋常的花娘也當是進不來的。
“鎮國公世子明媒正娶,當今聖上親口賜婚的九公主殿下,”蒲雙頓了頓,“就算是這樣的身份,煩請世子爺撥冗見客,也不得通行?”
役人霎時間麵色變換,隻看到站在原地的沈初姒,身穿淡色衣裙,瞳仁被長睫遮蓋,看上去並無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