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恍然抬頭,隻看到這位殿下的眼瞳倒映著這晃動的燈盞。
沈初姒輕聲道:“無事,既然是不便見客,那也無妨。”
她的手往前遞了遞,“這個護身符是我在鳴秋寺所求,若是可以,勞煩你幫我轉交給世子吧。”
白蘞連忙接了,躬身回道:“殿下多禮,我……之後替殿下轉交給世子。”
沈初姒點了點頭,“多謝。”
她今日在鳴秋寺所求三枚護身符,一枚送入宮中,願沈兆沉屙得愈,平安順遂,一枚原本是想留在自己身邊的,卻在寺中送給了沈琅懷,而最後一枚,是為謝容玨求的。
少年時候他雖然性情頑劣,卻不似現在這般拒人於千裡之外。
若可以,她也希望謝容玨日後平安喜樂,得償所願。
沈初姒將護身符給了白蘞以後,就沒有再停留,轉身準備回府了。
車轍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消散在風聲之中,在馬車駛離仁明巷之時,沈初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似有所感地掀開簾幔往外麵看去。
卻也隻看到月色之下,隻剩下一地的清輝。
*
今夜風大,屋簷之上更是,耳畔隻餘獵獵風聲。
謝容玨獨自一人坐於其上,鉤月落於身後,落了滿身月色,他看到遠去的馬車,手指碰了碰旁邊的酒盞。
這樣冷的天氣,他卻仍然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衫,好像絲毫都感覺不到寒意一般。
今日是十月初三,往年的這個時候,他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坐於彆院的屋頂之上,從不見客,白蘞攔下沈初姒,也是尋常。
京中盛傳他喜好美酒,但是卻少有人知,他什麼酒都隻喝一杯,從來都不喝第二杯。
謝容玨並不知曉沈初姒今夜前來彆院到底又是為何事,隻是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雖然他自己在這一日從不見客,但是從少時至今,在十月初三這日前來找自己的人,卻也隻有一個沈初姒而已。
這位殿下的想法,他實在是有點兒琢磨不透。
倘若之前幾次前來,是因為有事,而今日她的前來,卻實在是讓他想不出來一個緣由。
如果說嫁給自己隻是權宜之計的話,那麼這位殿下也實在是……太過入戲了些。
謝容玨手指摩挲著手中拿著的酒盞,突然從屋簷之上站起,絳紅色的身影在簷上一閃而過,霎時間就到了院中。
白蘞此時正在院中走來走去。
突然出現的身影讓他倏而一頓,待看到是謝容玨以後,才緩下一口氣,“世子。”
白蘞原本還在想著怎麼將這枚護身符送給謝容玨,既怕謝容玨今日心情不佳,辜負了公主殿下的一番好意,又怕若是明日再說,又實在是不妥當。
所以在這院中躊躇很久,也沒想出一個定論。
卻沒想到,現在謝容玨居然自己從屋簷之上下來了。
往年這個時候,謝容玨常常要獨自一人待到夜半。
他尋常的時候喜好熱鬨,無論是雲來賭坊還是雲想樓,都是人來人往,熱鬨而喧囂的地方,可是這個時候卻時常滿身寂靜。
白蘞心知緣由,最終又隻能長歎一聲。
謝容玨沉默片刻,開口問道:“殿下剛剛前來,可有說是為了什麼事?”
白蘞聞言,連忙將原本拿在手中的護身符遞到謝容玨眼前,解釋道:“我知曉今日不當去打擾世子,所以便也隻能讓殿下見諒,公主殿下也並未多說什麼,隻將這枚護身符給了我。”
白蘞撓了撓頭,“殿下應當不知道那些緣由吧,但是殿下當真是個好人,分明是這樣被當今聖上寵愛著的公主,卻還是會和我說多謝。”
他說著,頓了頓,大概也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實在是有些逾越,聲音低了下去。
“世子爺,我也知道我說話也算不得什麼,但是我覺得,殿下既然是晚間將這枚護身符送來給你,總當是個念想,所以世子……若是可以的話,能不能不要將這個,護身符,丟掉啊。”
白蘞說到後麵,語氣就越來越結巴,大概是想到了之前曾有貴女給謝容玨送過的東西,最後都免不了被退回,臉色也有些低落。
雖然隻和沈初姒見過一麵,但是他卻是當真覺得這位殿下性情極好。
而謝容玨,偏偏又是這麼一個薄情的人。
若是這樣的姑娘,心意被人隨意處置,想來也是會很難過的吧。
何況,這人還是她的新婚夫君。
謝容玨垂眼看著現在躺在白蘞手中的平安符,上麵的穗子在半空中,輕微地晃動著。
雖然氣味很淡,但是他還是聞到了一點兒殘餘的,沈初姒身上獨有的香味。
混著護身符上麵的檀香味。
這讓謝容玨倏地想到他之前在書房之中看到沈初姒的時候,頸側那一點兒肌膚,還有被冷風吹淡的香味。
大概是之前酒喝多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