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掩映下的江戶,危機四伏。
遊走的嗜血怪物,一步步逼近來。
怎麼辦,怎麼辦……
恐懼侵襲全身,戰栗,無助。
手起刀落,白發紅眸的怪物應聲倒地。
夢一樣的月光灑在淺蔥色的隊服上,染了血的刀刃上,還有,他翡翠色的瞳仁上。
一切都顯得如此華而不實。
心跳就要停止。
可是,好像並不全是因為恐懼。
似乎,屏外的我也已然忘卻這隻是遊戲。
因為,隻是遊戲的話,又何以會叫人愛到心痛,痛到窒息呢。
“話說回來,我們救了你,連一句謝謝也沒有嗎?”他這樣說著。
她一怔,隨即深深地低下頭,向他們道謝。
可那個人卻抱著肚子笑到眼淚都要出來了。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
“要是我將來會瘋狂的話,開始的那一瞬間,一定就是這個夜晚。”
啊啦,千鶴姑娘,將來會瘋狂的,也許不單單是你一個人呢。
“膽敢逃跑的話,就殺了你。”
“礙手礙腳的話,就殺了你。”
他總是能微笑著說出這樣駭人聽聞的話。
是因為害怕被殺掉而不敢逃跑麼?恐怕不是。隊士們都是好人,知道她是女兒身後也對她溫柔了許多。
而他卻有些不一樣。
他總愛把“殺”字掛在嘴邊,不放過任何機會戲弄她。
可她似乎沒有辦法討厭他。
池田屋的激戰,沒有間斷的怒吼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一陣廝殺後,她聽見了近藤先生叫聲。
“總司,沒事吧?!”
她飛奔進池田屋,沒有光線的,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血腥味。
沒有絲毫猶豫,她選擇了去找他。啊呀,不對,這選擇好像是我做的呢。
近藤先生讓我去二樓看看他。
黑暗中閃著白刃的光芒。
浪人的刀,又重又快。雖然他的劍術在隊士裡是數一數二的,但這樣的形勢,對他很不利。
她拾起地上的茶杯向浪人扔去,試圖讓他找到浪人的破綻。
“真是好孩子呢,小千鶴。之後會好好誇獎你的哦。”
他用仿佛隻想讓她聽見的聲音說道。
被激怒的那個浪士的刀,比之前更快更重地落了下來。他用自己的刀抵擋著,卻被浪士強力的一腳踢倒在地。
他皺著眉按住胸口,鮮血從他的口中湧了出來。
吃力地支起身體,他像是要保護她一樣站了起來。
說不定,已經骨折了。
說不定,傷到內臟了。
本來,他應該連站起來也辦不到了才對。
可他卻護在她身前一動不動。
“你的對手是我吧?能不能請你不要對這孩子動手呢?”
後來,浪人並沒有再動手,而是徑自從壞掉的窗口跳了出去。
為什麼要保護她呢?
你明明總是說著,礙手礙腳的話,就殺了她的。
“說起來,是為了什麼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不過,下次……”
聲音越來越虛弱,話說到一半,他倒了下去。
我笑了笑,總司,若是有下一次,你又會怎麼做呢?
池田屋事件後,受傷的隊士留在屯所裡養傷。
近藤和土方帶著其他隊士出動以防備長州浪人的襲擊。
她選擇留下來待命。
他之前好像說,要去中庭涼快一下的。
那麼虛弱的身體,長時間接觸冷空氣不太好吧?
還是去中庭看看吧。
他果然在那裡。
樹影下麵,他呆呆地看著盛夏的天空。也許是受了他的感染,她也抬頭注視著青空中緩緩流行的白雲。
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到了她的麵前。
“不用擔心我也沒問題的,我沒有從屯所出去的打算。”
“還是說,你是在擔心彆的事?”
他眯起眼睛露出迷人的微笑。
就是那樣的笑容,如同鬼魅,讓人明知勾魂,卻又欲罷不能。我記得自己是在他的笑容裡無所顧忌地醉了。
“身體也不是很好的時候,不要太長時間在外麵比較好哦?”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卻還是按照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讓你擔心了啊?謝謝,吹夠了風我就會回去的。”
總是欺負她的總司,向她道謝。
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驚詫之餘,她告訴他,希望他的傷能快些好起來。
“你,有點奇怪呢。”
她開始不好意思了。突然被說成怪人,她極力裝出不爽的樣子。
但衝田卻似乎很開心地竊笑著。他說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不用擔心的。
看著他有些悲傷的笑臉,她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今天的天空,真漂亮。”
他陶醉地看著天空,不再言語。
那方漂亮的天空,就連我也很想看看呢。
山南先生手裡,握著裝有紅色液體的玻璃瓶。
是她的父親接到幕府的密旨而製造的“藥”。
山南說喝下這種“藥”,可以提高人的自愈能力,但是強大的藥效也會讓人發狂,變成嗜血的怪物。
這樣,不就和她初到江戶的那個夜晚看到的那些隊士一樣了嗎?
左手壞掉但仍想以劍客的身份活下去的山南已無暇顧及太多。舉起瓶子,他將那紅色的“藥”一飲而儘。
頭發變成白色,指甲深深地陷進自己的身體。
“要是看見恐怖的東西,一定要大聲呼救哦。”
她的耳邊響起了他的話。
“衝田君!”
她用儘全力向門外叫喊。
他打開門走了進來,山南苦笑著告訴他,實驗失敗了,拜托他將自己殺掉。
“放心吧,我會好好介錯的。”
她嚇呆了,喃喃道:“開玩笑的吧,殺掉山南先生……開玩笑的吧……”
“能不能不要這樣?無關人等給我閉嘴。”他的眼神冰冷而充斥著厭煩,“要是忘記了我就再說一遍,隻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才讓你活著,你和我們,並不是同伴。”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我不禁暗自好笑,總司啊總司,你這笨蛋,連個謊都不會撒。
他背對著她,下一瞬,山南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時的你,臉上又會有怎樣的表情呢?
屯所遷至西本願寺,已經三月有餘。
那晚他的那一刀並沒有致命,山南溫和地告訴她,喝下那“藥”之後,會變得很害怕陽光,所以無法在白天行動。
她知道了太多新選組的秘密,可沒有人再說“殺了你”之類的話。
和平助例巡時,碰見了他。
他救下了一個被浪人糾纏的名叫南雲薰的少女。
“果然,你們兩個很像呢。”
他細細打量著她和薰的臉,若有所思地說著。
風間千景。
天霧九壽。
不知火匡。
搶親三人組平靜地告訴她,她不是人類,而和他們一樣,是“鬼”。
糾纏之際,齋藤,原田,還有土方突然出現。
山崎讓她回到屯所去找衝田或者藤堂。
“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要去加入戰鬥,卻被她製止。
“我的狀態還沒差到連你也要把我當成病人的程度。”
他故作輕鬆地說著。
可是……
“咳咳……”
那一瞬間,她的世界失去了色彩。
隻有從他嘴裡溢出的鮮紅,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
“我去叫平助君來!”
“不行!”
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殺氣。
果然,你還是要逞強到如此地步嗎?事情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呢……我饒有興趣地猜測著。
鬆本醫生來屯所為隊士們做體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非常壯觀的景色。
她停住了腳步。
體檢完畢後,鬆本醫生將她叫到一邊,談起了那紅色的“藥”。
那種“藥”叫做“變若水”,就像是仙丹,給人不老不死的力量。
“從刀傷到腹瀉,這個屯所就像是疾病的展覽館!”
鬆本醫生歎著氣道。
他們都是劍客,是為自己的信仰而戰的人,生命在他們眼裡,自然算不了什麼。
第二天,鬆本醫生又來了,並且悄悄地帶著他向外走去了。
她因為擔心而追到中庭。
“就結論來說,你的病是肺癆。”
莫名的疼痛重重地擊在心上,全身都好像被冰冷包圍了。
哎呀,我還從沒見過這樣厲害的AVG遊戲呢,自己的感受,都和千鶴姑娘分毫不差。
“什麼啊,果然是那個有名的絕症嗎?”
他的聲音裡沒有絲毫吃驚。
她拚命壓抑著要從喉嚨裡迸出的聲音,牙齒不住地打戰。
“現在馬上離開新選組去療傷比較好。”
“做不到呢。”
他淺淺地一笑,輕鬆地拒絕了鬆本醫生的要求。
“醫生,請不要和近藤先生他們說,這是我們的約定,說好了哦?”
他會死嗎……?
這樣想著,喉嚨深處,滿是苦澀。
鬆本醫生離開後,他繼續坐在中庭的長椅上發呆。
“小千鶴,可以出來了吧?”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偷聽。
“你不會把那些沒根據的話當真了吧?我看起來,像是得了那種怪病的人嗎?”
她無言以對。
“那種玩笑話,不要告訴彆人哦。”
“要是對誰說了的話,果然隻能殺了你呢。”
不知為何,看到這裡我特彆想哭。
你還有力氣殺掉她嗎?為什麼這久違的“殺”字裡,貫穿的是滿滿的悲涼?
“衝田先生……總是這樣……”
“病的事,我不會說的,對誰也不說,這是我和你的約定。”
“謝謝。”
他柔和地笑著,拂過的風卻讓她的心裡無比冰涼。
不知為何,心好痛呢。
風間的搶親計劃,終究是沒有消停。
山崎拉著她的手往屯所裡跑去,隨便找了個最近的房間將她扔了進去。
摔在地上,卻一點也不痛呢。
“真是大膽至極的登場啊。”
“沒想到,居然這麼就被推倒了。”
嬉笑著的他,用調笑的口吻說出讓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話。
總司總司,經常和你呆在一起的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你嚇到心跳停止呢。
“對不起,對不起!”
她連連道歉著起身。
“被你這樣道歉,反而讓我很受傷呢。”他的臉上還是掛著笑容,“就像是被你討厭了一樣。”
她隻是有些害羞。
怎麼會討厭你。
誰能忍心討厭你?
屯所搬到了不動堂村。
風間等人再次來襲,擔心衝田的她立刻去了他的房間。
接下來到來的,是薰。
薰說他其實是她的哥哥,是要來帶走她的。
他說,他無時無刻不在祈禱著她的不幸。
臨走他給了衝田一個小瓶子。
瓶子裡血一樣的鮮紅,她不可能會忘記。
變若水。
那種使人發狂的魔物,他交給了總司。
“你是要將你的戰鬥留在嘴邊,還是變成羅刹,選擇權在你。”
薰如同惡魔一般誘惑著他。
他還有想要保護的人。
“我……還能戰鬥……”
“不可以!”
她高聲阻止,卻沒有任何作用。
呼吸的瞬間,闖進來的羅刹一個個倒在血泊裡。
他的頭發變成了白色,全身都染上了和眸子一樣的緋紅。
“對不起,對不起……”
薰隻是想看到她痛苦,所以才讓衝田……
她覺得是自己將他牽扯進了這樣的事件,不停地向他道歉。
可他聽不見,沉沉地暈了過去。
油小路之變已過了一個月。
齋藤和平助都回到了新選組,可新選組卻再也不是以前的新選組了。
“身體怎麼樣了?”
寧靜的夜晚,她看著被星光照射著的他的臉,一臉關切地問道。
“你指的是胸裡麵的病,還是指變成羅刹的事。”
有什麼話,全都哽在喉嚨了。
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啊,抱歉,我沒有打算要讓你困擾的。”
“你一直很在意吧,我喝了那個的事……”
“我想,你還是不要再和我扯上關係比較好……”
“我不要!”
“什麼?”
“我說我不要!”
她痛快地回絕了他的要求。
其實你也希望她不要離你而去吧,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違心的話呢?
從一開始,你就隻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笨蛋。
“嗬,真是無情呢,這麼果斷地拒絕病人的請求!”
他說他已經如同行屍走肉,他再也幫不上她的忙。
她卻說,不是因為需要幫忙才留在他身邊的。
他的表情變得微妙,微笑之中,卻帶了一絲苦澀。
“真是的……那就,隨你喜歡好了。”
開始保護奉行所的兩日之後。
人來人往之中,她看到了近藤先生虛弱的笑容。
從二條城回來的路上,受到了藩士的襲擊。
右肩上流出大量的鮮血,染紅了整個衣袖。
“要是近藤先生死了的話,那就是土方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