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前生司湛早逝後,司洸悲痛中做了一首千字悼詞,悼詞裡回憶了司湛做過的種種好事。
江神聆稍加醞釀,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說出他少時為獲罪的言官求情,免去了言官全家抄斬的重罰;江南水患後,他私底下救助災民;西北戰亂時,他向皇後提議,皇室節儉開支,用以犒賞戰場上死去士兵們的父母妻兒……
“許多皇後娘娘所作的善舉,背後都是王爺的仁善之心。”
江神聆想起前生的自己主持了司湛的喪儀,再想到麵前澄澈美好的他未到而立之年便因救人而死……
仁善之人天不假年,實在令人痛心惋惜。
她說著說著,倒真把自己說感動了,鼻腔裡輕輕抽了一聲,淚水潸然落下。
司湛聽她說出這些事時,內心驚愕不已。
她的淚水順著麵頰垂落,晶瑩的淚珠灑在地上,一滴又一滴,有著水滴石穿的倔強。
江神聆絞著繡帕側頭揩去淚水,“我知道,王爺擔心我存了利用你的心思,所以對我百般拒絕。過往我有不得已的難處,無法表露自己真實的心意,連多看王爺一眼也不敢。”
“如今賞花宴的事已鬨得滿城風雨,所有人都已知曉我的心意,偏偏王爺不信。”
她委屈地嘟囔了兩聲,隔著淚花,細細打量他的反應。
司湛眉眼間的清冷疏離不減,看他那樣子,好像還是不信。
他沒有搭話,側身看著梧桐上追逐嬉戲的麻雀,湛藍的天穹映在他微微震顫的睫毛上。
江神聆上前兩步,與他隔著一人的距離一同欣賞碧野天光,“方才王爺說,對我的請求可以略儘綿薄之力,那王爺能否先答應下我們的親事,去告訴皇後娘娘你願意與我定親。我父親那人儘皆知的心思想必王爺也有所耳聞……”
她攥著繡帕悶悶地歎氣,“這兩日我一直躲在外祖父家,父親派人來催了幾次,我都不敢回府。若我與王爺定下親事,他再生氣,也不敢責打未來的王妃。”
江神聆斜著眼偷看他的反應,偏這人好似一塊無悲無喜的玉像,難從他臉上瞧出些什麼,他方才明明有一絲動容,但那動容也是曇花一現,在她請求定下親事後消失無蹤。
“姑娘所說的話難分真假,我亦無意娶親。”
等了半響,他那棱角分明的薄唇裡吐出直白的拒絕,江神聆輕咬銀牙,暗暗泄氣了一瞬又打起精神繼續勸說,“我們定親之後,先不急著成親,王爺趁著成親前的這段時日,慢慢與我熟稔。”
她在他身旁低著頭緩緩踱步,“若王爺與我熟悉了,還是無意於我,那我們再退親便是。”
隻要在萬壽節前定下親事就好,皇家的渾水她還不想沾呢。
“我主動去應下親事,日後又說退親,世間哪有這樣的事。”司湛回頭看著她。
江神聆溫婉可人地回以一笑,“王爺是不是在想,我口口聲聲說先定下親事,不急著成親,等禮部的婚期安排下來,我便言而無信地坐進花轎裡,你想拒絕也拒絕不了了?”
她笑著上前一步,歪著頭低喃道,“王爺不會真這樣想我吧?”
司湛耳根浮起一點淺紅,這抹紅色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醒目。
“我也幫王爺想好了主意,若接觸一段時日後,王爺還是無意於我,王爺便可去收買欽天監監正,讓他向皇上奏明,我們定親後天象有變,不是吉利之兆,我們分則兩安,合則兩傷……如此,這婚事定然成不了。”
“王爺意下如何?”
初夏午後,江神聆說了一會兒話便口乾舌燥,她麵上體貼溫柔,心裡卻焦急著,隻覺山間的風也是煩悶燥熱的。
她捏著繡帕的手被汗水濡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後也沒有換來他一點同意的苗頭。
她想起雲外寺旁就是斷崖,左不過是豁出臉麵,若他還是不同意,為了心上人尋死覓活的戲碼她也能演。
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中年武僧停在門口合十,“王爺,渡厄大師請你過去喝茶。”
“啊。”江神聆更是焦急,司湛若是借著與大師喝茶的事將她晾在這裡,時辰晚了她便不得不走了。
武僧又看向江神聆,“女施主請一道前往。”
“我也去嗎?”江神聆驚訝地指著自己,也不知道大師如何知道她在此處。
司湛看她有些遲疑,“大師極少願見外人,你既有緣便一同過去吧。”
“能見渡厄大師一麵,喜不自勝。”江神聆連忙點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