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聆走到月洞門前,聽到念南正在詢問方臉和尚廟裡有多少僧人,去歲寒冬吃食可夠。
方臉和尚被她問得暈頭轉向,隻一味地合十請她離開。
江神聆莞爾一笑,腳下的地磚年久失修,她踩著鬆動的石板往前踉蹌,險些摔倒。
走在前麵的司湛驀然看到鵝黃的身影從他手邊飛過,他伸手去攔,她抓著他的手臂才艱難站穩。
司湛低頭瞧她,她彎著腰抬頭看他,視線突然撞在了一起,她的心怦然一跳。
彼此都快速地移開了目光,她看向藍天,他看向芳草。
江神聆放開他的手臂,站穩,“我不小心踩滑了。”
司湛點了點頭繼續往前。
絢爛的陽光照在他挺拔的身姿上,那背影盯久了,著實有幾分剔透的清俊。
險些摔倒的驚險還殘留在心間,江神聆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亂跳的心田。
冷靜下來之後又感到後悔,她既說了愛慕他要嫁給他,剛才就該趁著這點接觸索要承諾。
左思右想之際,前麵兩人已經走遠了,江神聆讓念南在此處等她,她提著裙子快步跟了上去。
武僧帶著他們走到偏殿,偏殿的佛像旁掛著長條的山水掛軸,卷起掛軸便露出了後麵的槅門。
武僧推開門,向渡厄大師說:“小僧將客人帶來了。”說完側身守在門邊。
司湛先一步走了進去,他對著渡厄大師行禮後,端坐在蒲團上。
江神聆隨後走了進去,堂中漂浮著淡淡的茶香,她看向渡厄大師,大師盤腿坐在蒲團上。
他穿著土黃色的袈裟,眉毛花白,眼睛卻很清亮,聽聞他已經八十有餘,但瞧上去麵色還有幾分青年人的血氣。
先帝在世之時,曾將當世高僧齊聚在宮中說法講經。
眾僧對佛法各有見解,彼此對經文的解讀也難以達成一致,曆經數月,最終眾僧皆敬服於渡厄大師。
先帝有意以國師之名將渡厄大師留在宮中,但被大師拒絕,大師雲:“若沾染了塵世,貧僧所悟也將儘歸於佛祖。”
最後先帝便立了這座雲外寺贈與渡厄大師。
當今聖上信佛不及先帝虔誠,但對渡厄大師也是十分尊敬的,皇子皇孫、達官貴族都以能聽大師講經為榮。
江神聆想到渡厄大師在世間的望名,頓時恭敬起來,虔誠地對大師行禮。
“女施主請坐。”渡厄大師指著司湛身旁的蒲團。
陽光在褐色的地板上留下了窗欞的紋路,隱隱能聽到正殿裡傳來的誦經聲音,那聲音空靈而悠揚。
江神聆坐下,大師身旁的小沙彌端來熱茶,她頷首接下,羞赧地說:“還請大師原諒,我騙了寺中一位小和尚的鑰匙,這才得以進了後院。”
渡厄大師轉著手中的佛珠,態度和善,“今晨聆聽佛音,貧僧感悟有客臨門,女施主的到來是上天的指引,無需介懷。”
他又看向司湛,聲音渾厚地說:“貧僧觀女施主麵相,她是你命中的貴客。”
江神聆驚訝地眨了眨眼,大師這話豈不是在撮合她和王爺?“如此說來,我與王爺是天定的緣分。”
司湛喝了一口茶,苦中帶有青澀的回甘,他冷白色的手指捏著墨綠的茶杯,轉頭對她說:“好茶,你嘗嘗。”
江神聆低頭淺飲,還來不及誇茶葉的甘醇,便聽他說:“前些時日我算了一卦,今日命中劫難降至,所以我特意來寺中避難,但好像並未避開。”
她嘴裡的茶在喉間哽了哽才咽下,她與王爺接觸甚少,但她算是發現了,王爺是個有話直說的性子。
不過此刻的她是一個為了與王爺相愛能拋棄所有的女子,便當他是在開玩笑罷,“大師說我是王爺的貴客,王爺說我是你的劫難。”
“渡厄大師佛法高深,王爺,我們還是信大師的吧!”她那體貼的樣子,好像兩人是來問姻緣的有情人。
司湛拿起茶杯,抿了抿嘴角,掩蓋那微不可見的笑意。
江神聆見大師看了她和王爺一眼後露出笑容,那笑容就像撮合婚事的月老。
她更覺大師親切,“能見大師一麵,我心裡萬分欣喜,大師說我是王爺命中的貴客,那大師能不能算算我與王爺的姻緣。”
司湛麵色稍變,他對渡厄大師說:“老友莫怪,她不知你不為人算命。”
渡厄大師脾性隨和,但觸到他不喜之事時,他也會發怒,司湛曾見過大師將求他算命的薄國公趕出雲外寺。
江神聆從司湛的神色裡看出了端倪,連忙起身道歉。
渡厄大師抬手止住她的歉意,隨和地笑了笑,“女施主可有銅錢?”
江神聆拿出錢袋,從裡麵翻找出幾枚銅錢。
大師說:“三枚就夠了,拋擲六次。”
江神聆將銅錢拿在手心,她知道一卦需六爻,六次投擲最好隻問一事,可她心裡亂得很,明明是想問與王爺的姻緣,腦海中卻又想知道萬壽節的事能否躲過。
投擲到第六次時,她終於定下心來,祈求姻緣出個好結果,借此讓王爺同意定親之事。
銅錢落地,渡厄大師與司湛都盯著地上所成的卦象,大師看向司湛,“小友,不妨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