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比他更怒,“他還小,大些了自然就懂了!我可是拚著命給你們江家添了這個兒子,你要是傷了他,就是傷了我的命!”
說起這唯一的兒子,江夫人便覺心酸。
她嫁進江府後一年便誕下了長女,又過了四年才誕下次女江神聆。
那時她的丈夫江恒逸一心求子,一看夫人又生了女兒,便在她坐月子時接連納了兩房妾室。
江夫人心裡對江神聆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意,總覺得若聆兒是個兒子,丈夫就不會納妾,她也不會在月子裡生氣傷了身體,以至於過了六年才再懷上孩子。
江神賜生時難產,江夫人受了很大的苦楚才誕下他,這疼痛更讓她覺得賜兒來之不易,於是格外溺愛他。
江神聆也知道母親的這些心思,她小時候一直是奶娘柳嬤嬤帶她,她哭著求著,母親也甚少見她。
她學詩詞歌賦一點就通,父親和先生都對她讚不絕口。
她拿著自己寫的稱讚母親的詩去找母親,母親聽罷,幽怨地摸著她的肩膀:“你這般聰慧,要是,是個兒子就好了。”
她雖失望,但依舊聽話,母親安排什麼她便廢寢忘食地學什麼,隻為博得一些關愛。
不過如今的她,早已想明白,這關愛既不屬於她,那不要也罷。
江神聆聽到身後響起細小的說話聲,她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庶妹悄悄露著半邊身子在門口看熱鬨,見她轉身了,兩人立即躲到門後麵。
張娘子走到書房門口便停住了腳步,打算等主君和夫人情緒平和些了再進去複命。
江神賜看到院裡走來的人,吸/吮著手指,沒安好心地說:“父親,母親,二姐姐回來了,打她吧。”
兩人頓時停了爭吵,江恒逸的戒尺敲在麵前的椅子上,伴隨著“咚”的一聲聲響,他吼道:“你這個混賬東西,還知道回來!”
江夫人指著她罵道:“平日裡瞧著最是聽話,沒想到啊,心裡藏著事呢!快給我滾進來!”
江神賜笑起來,但不敢笑出聲,跑到桌邊坐下,拿起花生酥一邊看一邊吃。
江神聆麵色平靜,沒有露出看熱鬨的人想看的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她瞧著前生給自己添堵頗多的父母幼弟,忍著心中的怒氣,抬腳走到房前。
梁上的燈籠光照在她的臉上,江恒逸和江夫人也看清了女兒的臉色,兩人更是怒火衝天,她竟然還維持著自若的神色,一點歉意也無。
“你這個混賬,給我進來跪下!”江恒逸的唾沫星子噴到了胡子上,他動手扯她進書房。
江神聆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拉扯,福了一禮,將手中的紫檀盒子舉在他的麵前,“渡厄大師贈予我的佛像,這是先帝爺的賞賜,父親沐浴更衣,把佛像供起來吧。”
聽到“渡厄大師”時,江恒逸還沒有反應過來,待聽到“先帝爺”時,他皺起的眉頭皺得更深。
他看到紫檀盒子上的金漆盤龍紋,一眼便瞧出是禦賜之物,他舉著的戒尺緩緩放下,“你說什麼?”
他不確定地盯著這四四方方的盒子,隱約想起來了關於此物的來曆,心下大驚,“你哪來的?你若胡說我打死你,渡厄大師是你相見就能見的嗎?”
“父親。”江神聆站在燈籠下麵,光芒從她頂上籠罩全身,她神情嚴肅,煞有介事地說:“賞花宴的前一夜,我做了一個夢,關係到父親的官運。”
先帝爺在位時,將萬裡山河修滿了寺廟,還會嘉賞虔誠的修行者。
因此大燕朝的達官貴族們都癡迷於求神拜佛,江恒逸也是如此。
他信奉佛教不是為了向善積德,而是功利地希望佛祖保佑他官運亨通。
江恒逸給長女取名江神緣,次女取名江神聆,嫡子取名江神賜,便是覺得自己與佛有緣、聆聽佛音,神佛會賜下恩典,令他在官場上步步高升。
江神聆看父親神情複雜,猜他信了幾分,她便將前世嫁進東宮後的經曆半真半假地說給他聽。
末了,歎氣道:“最後江家下場淒慘,父親被流放到苦寒之地,我病死於宮中……夢裡我向佛祖祈禱,佛祖念在父親信奉一向虔誠,便給我指了一條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