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的馬球場傳來鼎沸的人聲,許是誰進了一顆好球。
仲夏的午後,豔陽炙熱,司洸心情隨著燥熱也愈發糟糕。
他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對他的誤會倒是又增加了。
他踏在石板路上,恨不得將這花園都掀翻過來,花樹也儘數砍掉。
身後響起劉嬤嬤的聲音,“太子殿下留步。”
司洸止住腳步,沒有應答,回頭冷厲地掃向劉嬤嬤。
“殿下,大事不好了!”劉嬤嬤被殿下的眼神嚇得一抖,急切地走過來,躬身輕語,“太後娘娘身子突然不大好,皇上與皇後都去慈寧宮侍疾了。”
“皇後娘娘急召您進宮。”劉嬤嬤又說,“慧明長公主那邊也有人去通傳了,這好好的宴會怕是隻能終止了。”
司洸麵無表情地“嘖”了一聲。
他就算找到了江神聆,宴席將散,他也沒有機會與她細談。
他揮袖往外走。
司洸走後,劉嬤嬤逮住那帶路的仆從,“殿下麵色不佳,可是發生了什麼要事?”
仆從便將殿下讓他帶路找人的事告訴了劉嬤嬤,劉嬤嬤答“知道了”,放他離去。
待園裡人聲散儘,江神聆慢慢往後退了兩步,方才雙腿止不住地發抖,如今腳下還有些酸麻。
她與司湛隔開了距離,但她鼻尖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似雨後草木的清香。
司湛擰著的眉頭終於疏散開,他低頭看到她荔枝紅的雙頰,還有那半掩著雙眸卻不安翕動的睫羽。
她輕聲說:“我唐突王爺了。”
“我……”司湛往常泠泠的嗓音帶著沙啞,剛啟了一字,便闔上了薄唇。
他感到赧顏的是,江姑娘從懷裡離去後,懷中空空落落的,竟然有一瞬的不適。
情緒翻湧,心間再難平和。
江神聆咬了咬唇角,慌亂後的寧靜,讓她渾身乏力虛浮。
司湛:“祖母生病,我也該去榻前侍奉了。”
“王爺,容我再多說兩句,可好?”
她斟酌遣詞,溫柔地看著司湛,“我說了,不會再欺瞞王爺。”
她摸著脖上的金絲細繩,拖出來一塊玉佩。
玉佩是圓型鏤空的,正麵雕青鸞,北麵刻“雋華不離”四字,形製古樸。
“這玉我自小戴在身上,是外祖母的父親,沛國公祖上傳下來的。”
“贈予王爺,以表我的心意。”
嬌小的手掌在司湛麵前攤開,掌心放著碧綠的玉佩。
司湛神色微動,他沒有接過玉佩,問:“為何太子殿下有意於你了,你卻想與我定下親事。”
“太子殿下日後會有三宮六院,而我希望我的夫婿,心裡眼裡隻有我一個人。他就算要納妾,也是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司湛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他讚同她說的一人相許終老之說,對於他而言,即使無子也會從宗室裡過繼子嗣,而不是納妾來傳宗接代。
但是江神聆說的話,稍加思索便發現有明顯的破綻,“可是,你並非第一日知曉那是太子殿下,你早應知道他會有三宮六院。”
江神聆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目光誠摯,“人之所欲,往往會因時而變。過往我在意太子妃的權勢,在意太子殿下的心意。如今我更在意兩心相許,在意舒心順意地活著,不想把一輩子都耗費在與其他女子的鬥爭中。”
她垂眸望向手中的玉佩,“這玉佩世間隻此一塊,對我和外祖母一家來說都有非凡的意義。我若撒謊,不會以此為信物。”
司湛略加思索,接受了她的說辭。
他凝向玉佩的雙眸泛起一絲極淡的情緒,“江姑娘,是將我當做暫時避雨的屋簷嗎?”
“我之前是存了利用王爺的心思,希望借與王爺的親事擺脫太子殿下讓我送禮的事。”
“如今不是了。”江神聆將玉佩再往前遞,“如今,想嘗試與王爺成為兩心相許的良人。”
那日母親說要隨便尋一個勳貴人家將她嫁掉時,她就拿定了主意,若能與司湛定下親事,那麼她想儘力嫁進瑾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