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言語,馬車便這樣安靜的行進了半個時辰,終於在城郊附近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來得匆忙,柳茯苓都沒有給冬青帶些紙錢,她想著先祭拜一下,待回去了樓裡,跟何掌事求個情,將積蓄拿出來,替冬青立個好一點的墳頭,再托人來好好祭拜一番,也不枉他們二人兩年來的交情。
月亮已經升上枝頭,四處都是靜悄悄的,柳茯苓還未下車便四處張望,卻見這兒哪有什麼墳頭,隻一片空蕩蕩的荒地,荒地中間獨獨一個破爛的瓦房。
她愣了愣,心中忽然慌亂起來。
“怎麼不動。”她身後,趙雲屹語氣不滿。
“太高……”柳茯苓說。
她膝蓋還在發疼,想必已經磕得青紫,這樣跳下去,肯定站不穩。
青葉率先跳下車,扶著趙雲屹下去後,柳茯苓依舊待在馬車上,伸出個腦袋看著他。
她身材嬌小,裹著個厚重的大氅,活像個毛絨球,隻露出雪白一張臉,臉上一雙漂亮的眼睛,正眼巴巴的看著他。
趙雲屹眉頭一挑,鬼使神差走上前去,有些發笑般伸出手,一把捉住了她大氅下細瘦的小臂。
“你要做甚……”
柳茯苓慌忙之下,甚至連尊稱都忘了,可她還未說完這句話,趙雲屹稍一使力,便將她拽了下來。
“下次直接開口讓人幫忙就好,不要浪費時間。”趙雲屹道。
“……”柳茯苓捂著手臂,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下好了,不僅膝蓋疼,胳膊也疼……就這樣,她敢開口讓他們幫忙?
“怎麼?”趙雲屹皺眉看她。
“手疼……”柳茯苓一張臉皺得像個苦瓜。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捉住她大氅下的手腕,然後伸手將她的袖子掀了上去。
膚白若雪,在月光下瑩瑩的仿若透明一般。
青葉立刻轉過身去不再看。
趙雲屹眼眸陡然深了些,隻見她手腕上方,他剛才捉過的地方,竟赫然顯出了個紅紅的指印。
柳茯苓低頭不出聲,緩緩的縮回了手,用大氅遮住了手臂。
“這般不禁碰,以後如何伺候那些如狼似虎的客人?”趙雲屹冷笑一聲,轉身往不遠處的磚瓦房走。
柳茯苓呼吸顫抖起來。
他可真會說話——哪壺不開提哪壺。
兩年來,她看起來淡然,每日帶著笑,上頭什麼吩咐她都說好,可她心裡頭最恐懼的,便是及笄後的樂伶酒會。
她很能忍,可無人知道,她也最怕疼……更怕自尊被踐踏。
如今隻要能躲開樂伶酒會,讓她做什麼都行。
趙雲屹說是帶她來看冬青,卻徑直走向那孤零零的磚瓦房,四周空蕩蕩一片,偶爾還能聽到野獸奇怪的低鳴,柳茯苓原本想問冬青究竟葬在哪兒,可趙雲屹走得快,她隻能儘全力一瘸一拐的跟上他的腳步。
好容易跟上他,來到磚瓦房前,柳茯苓喘著氣問,“殿下……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趙雲屹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下一秒,磚瓦房的門被他一把推開,裡頭點著蠟燭,昏暗無比。
柳茯苓嚇得一顫,不由自主的往裡看去。
隻見房間裡破爛的家具旁,有個簡陋的床榻,上頭鋪了棉花稻草,稻草上躺了一個被裹得一身紗布的人。
柳茯苓呼吸一窒,鼻子一酸。
“冬青?”
“茯……茯苓姑娘……”床上的人已經奄奄一息,聽到柳茯苓的聲音,身子也顫抖起來。
“冬青!”柳茯苓走上前去,拚命忍著淚,“你還活著,還好嗎?要不要給你請大夫?”
她都準備替他收屍換墳頭了,如今看到活生生的冬青,她一時間又驚又喜,看到他如此慘狀,又是心疼不已。
可隨即,她腦子一懵,便想到了趙雲屹千辛萬苦將她帶來此處的目的。
他想要活口,想要問出冬青幕後的主使。
所以才“大發慈悲”帶柳茯苓來看冬青,隻是為了手上多出一個威脅冬青的籌碼。
柳茯苓隻覺得身上的血發寒,她看著冬青麵色發青,嘴唇都凍得在打哆嗦,立刻想要解下身上的大氅,給可憐的冬青穿上,可她手指才動了一下,便迎上了趙雲屹的目光。
他仿佛猜到了她想做什麼似的,眼眸中似乎在說——你敢把我的大氅給彆人?
柳茯苓手指縮了縮,不敢再動。
“冬青,你是個忠心的狗,你背後那是主人,你麵前這個也是,今日我便再給你一點時間選……究竟要護著誰。”
趙雲屹對他下了最後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