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茯苓抱著琵琶走出房門,剛好撞上了準備過來當值的德子。
“茯苓姑娘早,這就去練琴了?您慢點去,那兒還沒什麼人呢,劉伶也沒在。”德子一張碎嘴看見她便開始運作起來,他低頭一看柳茯苓露出的手腕,“喲,手腕怎麼還紅著,小的真是心疼……那劉大人手上可真沒準兒,怎麼給您扯成這副模樣。”
冬青不在了,柳茯苓的身邊沒有小廝,何掌事便調了行事還比較利索的德子來做她的隨行小廝。
陳德子與善解人意、溫和貼心的冬青不同,他動作快,嘴皮子也利索,消息也最為靈通,上到朝堂之上,下到擦地小夥計,什麼事兒也逃不過他那一張嘴。
柳茯苓原本不太想收他在身邊,擔心他嘴快誤了事,結果他三兩下就把劉伶近日的動向給透露了出來,就連劉伶平日裡時常去茅廁,似乎有些尿頻的消息都讓柳茯苓無意間給掌握了。
鑒於近日對各類消息的高度需求,柳茯苓權衡利弊一番,最後還是暫時留下了德子。
這下子,她還未聽清德子說了什麼,便覺得腦子裡嗡嗡的,隻聽到最後兩句,便笑著說,“沒事的,過兩日就好了。”
“這怎麼行,茯苓姑娘要對自己好一點,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德子跟在她後頭念叨,“茯苓姑娘請放心,一會兒我便去照顧桂枝姑娘,定然將她伺候好了。”
“謝謝。”柳茯苓從懷中掏出一枚碎銀子,塞進他的手裡,朝他笑了笑,“辛苦了。”
“之前聽聞冬青說過,茯苓姑娘待人極好,小的還不信,如今才知道,茯苓姑娘是真的大方……”德子一時感歎,“姑娘有什麼要小的去做,小的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行了。”柳茯苓被他叭叭的一張嘴逗笑了,一麵抱著琵琶往外頭走,一麵說,“也不需要你額外做什麼,幫我盯著些,若是劉侍郎來了,立即與我說便是,我好有個準備。”
“劉大人?劉大人他近日來不了了。”德子信誓旦旦,“姑娘還不知道?此事一早便在樓裡傳的紛紛揚揚了,據說昨晚,劉大人受了重傷。”
柳茯苓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看著他,“怎麼回事?”
“聽說昨夜劉大人回府的路上,也不知怎麼著了,馬兒忽然受了驚,整個馬車連車帶馬,全都翻進了臭水渠,那水渠裡頭又臟又臭,水渠又深,聽說劉大人直接倒栽蔥跌進去,手折了腳也斷了,如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今日上朝都告了假。”
“怎麼會這麼巧?”柳茯苓驚愕不已,眼中卻有些慶幸,“這便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老天開眼!”德子笑嘻嘻說,“聽聞太子殿下剛好路過,還幫了他一把,讓人將他從水渠裡拽了起來……說起來,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心地善良。”
柳茯苓心中忽然一陣惡寒……
不,不會吧。
不會這麼巧吧?將人推下水渠這種作為,柳茯苓若是代入到趙雲屹的身上,沒有半分違和。
趙雲屹心地善良?她寧願相信劉俞山不近女色。
柳茯苓心中百轉千回,她看了一眼德子,試探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會不會,就是太子將劉大人扔進臭水渠的?”
德子聽到她的話,便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茯苓姑娘,不可能,聽聞劉大人對太子殿下感激不儘,還派人送了謝禮呢,若真是太子殿下做的,那劉大人也不是傻子呀。”
柳茯苓點了點頭,心中還是有些遲疑……她總覺得,此事跟趙雲屹脫不開乾係。
當日練琴依舊如往日,柳茯苓早已熟悉了曲譜,隻儘力配合著劉伶手中的調子彈奏,卻比她自己單獨彈奏還要更費神些。
據蒼術說,她已經跟何掌事說過劉伶的事,可何掌事一反常態,讓蒼術彆管閒事,一切聽上頭安排。
眾人練完琴都不想多待,飛快都散了。
柳茯苓終於循著機會,找劉伶請教樂曲上的問題。
劉伶有些訝異地看著她,“茯苓姑娘還需要在下指點?”
“是。”柳茯苓隨意找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劉伶一開始似乎還擔心無法解答,聽她這麼一問,頓時恢複了自信。
“柳姑娘還需再鑽研鑽研才好。”劉伶臉上不無驕傲得說。
“您提醒的是,不知您的琵琶師從何方?如此紮實的技藝,定是出自名師。”柳茯苓一麵笑著一麵感歎道。
柳茯苓的笑容若水一般,溫和親近,讓人不由自主便放下了心防,劉伶看著她衝自己笑,腦子一熱,便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這琵琶非但不是名師所教,反而是我自己鑽研而成。”
柳茯苓一愣,“您竟如此厲害?”
劉伶原本隻想點到為止,稍稍炫耀便罷了,可他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傾慕”之意,頓時像是被點燃了什麼似的,便開始與她說起一些從前的事。
柳茯苓細細聆聽,並默默記下了他所提及的字眼。
當夜,華燈初上。
柳茯苓近日沒什麼客人,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可德子卻來報,有貴客到,是太子殿下來了。
她隻好撐著身子去迎他。
回廊之上,柳茯苓剛站穩,便看到不遠處走來一身穿黑色披風,身量高挑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