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響起的刹那,趙雲屹身子一凜,抬頭看向前方。
坐在正中的是一青衣男子,風吹起,他衣袂翩翩,樂曲如仙。
他身後的八名女子曼妙無雙,有彈琴的有拉弦的,還有同他一起彈奏琵琶的,曲樂配合無間,宛如仙樂。
眾人的目光一開始確實是落在那為首的樂伶身上,可很快,他們便發現,那人身後的姑娘們,各個都是宛如天人之姿,長得極美,她們身穿單色素紅紗衣,襯得臉上明媚無比。
趙雲屹不需要費力去找,便看到了人群中最為矚目的那位垂眸彈奏的女子。
多人彈奏的樂曲,曲調交織繁雜,可柳茯苓那一抹琴聲,卻仿佛一條絲帶,輕輕的安撫著他的腦子裡的那根弦。
趙雲屹不斷翻湧不息的血氣居然緩緩的平息了下來,躍動暴躁的神經也仿佛得到了什麼安撫,居然讓他感覺神智清明,仿佛溺水者忽然呼吸到了一道清新的空氣。
趙雲屹眼眸微微眯起,視線死死地黏在了柳茯苓的身上。
忽然,有人彈錯了一個音,是一琵琶音。
頗懂樂理的,或是早已熟知這首曲調的,都是臉色一變,有人悄悄地看皇上,見皇上此時的表情,已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若隻有一處錯處,便罷了,後來,接二連三的,那琵琶音錯了好幾個,這回,不光是那些懂的人,就連向來聽不明白曲子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彈錯了呀。”
“是誰彈錯的?是不是後麵那個抱著琵琶的姑娘?領樂的總不至於彈錯音吧?”
“不,琵琶音色不一樣,彈錯的是領樂的。”有懂行的聽出了門道,“那領樂的功夫不到家啊,調子不對。”
“你都能聽出來,皇上豈不是更能聽出來?”
“是啊,皇上喜歡這個,一聽便能聽出來,這領樂是誰選的啊,膽子也忒大了。”
眾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皇上的臉色也已經變得難看起來。
唯一一個臉色變好的,卻是趙雲屹。
他一雙眼中仿佛隻有柳茯苓,他看著她的琵琶,看著她的手指,眼眸中翻滾著無名的情緒,壓抑赫人。
不是她彈錯,她的曲調堪稱完美。
正在大家以為最差也不過是這個程度時,卻隻聽“砰”的一聲,劉伶驚恐的“啊……”了一聲,低頭一看,他手指鮮血直流,他手上的琵琶弦居然忽然繃斷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一位臣子驚愕到沒拿住手中的筷子,那木筷子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劈啪”一聲巨響。
趙雲崇驚呆了,他霍然站起身,看向皇帝青黑的臉色,剛想說什麼,卻隻聽一聲琵琶弦動,曲調悠揚溫和而起。
趙雲崇抬頭一看,隻見柳茯苓竟然緩緩地站了起來,手邊琴弦卻依舊在波動,發出聲響。
“劉伶,你退下。”柳茯苓嘴唇輕動,“姐妹們。”
“來了。”
姑娘們紛紛站起身,八人將那劉伶遮住,擋在了後頭。
姑娘們纖腰不盈一握,臉上卻神色自然,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趙雲屹微微一挑眉,她彈奏的琵琶曲調,如同她輕軟的雙手,輕輕撫在眾人的心頭上,她曲調悠揚,麵帶柔和的笑意,轉了個身,衣袂飛旋,整個人如同一朵絢麗燦爛的太陽花。
外頭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宮殿內,卻像是沐浴在陽光中,她躍動的身姿,如同林間的小鹿,可愛又明媚。
剛剛還在驚恐之中的眾人紛紛露出了驚豔的神情。
不僅如此,依著曲調,幾人樂曲漸漸變奏,從剛才溫軟的樂曲,竟緩緩變成了鏗鏘昂揚的將士出行曲,那正是柳茯苓第一次彈奏給趙雲崇的曲調,一改方才悠揚感傷的調子,這時的曲調昂揚向上,仿佛將眾人拉到了戰場之上,戰鼓擂,春風起,百萬將士衝鋒殺敵氣勢雄壯。
就連皇上一時間也忘了方才的插曲,沉浸在這鏗鏘的樂曲之中,看著那幾位姑娘們隨著節奏旋轉,手上卻依舊不停,曲調精準無差,引人入勝。
皇上皺著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趙雲崇震驚的看著位於正中的柳茯苓,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一般,他知道柳茯苓琴技了得,卻從來不知她竟然能夠如此耀眼,如此惹人矚目,她的笑顏在雨中仿佛一抹明媚的陽光,灑在眾人的心頭上,驅趕了眾人心中的焦躁與黑暗。
正當眾人心頭震撼之時,曲調又是緩緩轉變,柳茯苓身子悠揚,腰肢盈動,她緩緩仰頭,琵琶聲又換了喜氣洋洋的曲調,仿佛將士德勝歸來,充滿了希望和喜悅。
那調子節奏分明,有人已經忍不住,開始抖腿,還有的臣子居然開始默默的打起了拍子,跟著音樂晃動。
以柳茯苓為中心,八人隨著節拍緩緩邁步向前,最後在距離皇上主位十米處停了下來,幾人手上同時停下,在皇上麵前跪了下來,“恭賀皇上。”
樂曲停後,在場所有人再次陷入的深深地沉默,有人想鼓掌,可是皇帝如今還未動,大家都不敢動。
趙雲屹看著深深跪在地上的柳茯苓,腦子裡一片清明,一次頭疾發作,原本需要幾日時間來調整的身體不良反應,在她彈奏之後幾乎立刻被安撫下來。
可他的一顆心,卻陷入了一種極為古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