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鳳英眨了眨眼,趁機套近乎,“對了,薛神醫,你聽說過俺家兄弟不,華陽縣周鳳青,就是那個十四歲的秀才。”
薛神醫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巧了,犬子和令弟周鳳青乃是同窗。”
“當真?”周鳳英誇張得一拍手,“這可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薛神醫見多識廣,人老成精,見對方不斷攀交情套近乎,絕口不提診金和藥費,又觀她穿著,心中有數。
周鳳青的大名他還真聽說過,畢竟十四歲的秀才放眼整個大乾朝也很少見,對方和自己兒子貌似關係挺不錯,結個善緣未嘗不可。
但當著眾人不收她診金,是萬萬不成的,以後都有樣學樣俱都過來賣慘攀交情,他這醫館還開不開了,當即借著抓藥把大姑姐拉到了一邊,悄聲道:“薛某觀娘子家境並不寬裕,診金和藥費以後什麼時候有了,什麼時候再給,娘子莫要聲張。”
周鳳英激動到不行,她祖奶奶的,她周鳳英可太有本事了,當時她可是看見那診金和藥費了,足足二兩銀子,老天爺,她幾句話就為老周家省下二兩銀子?
啊不,應該是等於她白賺了二兩銀子,必須得讓爹買斤豬肉犒勞犒勞她。
那老王家的祖墳一定是發了黴,才會把她這麼能乾個媳婦兒給休了,她倒要看看那挨千刀的混賬王八蛋跟那嬌滴滴的狐狸精能把日子過成個啥樣兒。
飯桌上,周鳳英撅著嘴,鈺哥兒的病都好了,她要的豬肉還沒個鬼影子呢,她是個有話掖不住的,不說出來她憋得慌。
“爹,今兒王老七家要殺豬,您比俺們懂行,知道豬身上那塊兒肉最香,要不吃了早飯,你去看看唄,二弟明天就要回書院了,正好今天咱家改善改善夥食,也見點兒葷腥。”
周老爺子小蔥蘸醬的手頓住,家裡除了小兒子,就數這個能乾的大姑娘招他稀罕,不過若把兩者放一塊兒,那肯定還是小兒子是心頭寶。
二郎考上的是府學,官家辦的,不收束脩還包吃包住,就是裡麵大多是富貴子弟,像二郎這種寒門出來的少之又少。
周老爺子上次去府學看周二郎,看見兒子一身粗布青袍混在那些手持折扇的綾羅綢緞間,心裡不是味兒。
天兒越來越熱了,得給二郎做兩件夏衫,他還想給二郎買把折扇,另外同窗好友之間的應酬也需要錢,人情世故在那兒都重要,這次大姑娘能平安回來,就是二郎的人情起了作用。
還有城裡薛神醫,雖說人家讓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給,看那意思甚至給不給都行,但若真不給,那天二郎中舉做了官,這些就成了拿捏二郎的短處,閨女婦道人家隻知道沾便宜,眼光還是短淺了。
處處都需要銀錢,一斤豬肉要十八文錢,也就那一會兒的香,吃到肚子裡能頂個啥?
不過他當時確實答應了大姑娘要買豬肉犒勞她,這說話不算話,有損他一家之主的威信,老頭兒犯起了難。
周二郎看了他爹一眼,笑著開口,“爹,鈺哥兒這次能救回來多虧了大姐能乾,大姐竟還能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讓醫館賒賬,著實令二郎敬佩,當時那種情況若換了二郎都不會比大姐做得更好。”
稍頓,他又道:“為官者賞罰分明論功行賞,爹雖不是什麼大官,可也是我們周家的一家之主,理應效仿。好叫鈺哥兒、蘭姐兒這些小輩兒向大姐學習,遇事臨危不亂,巾幗不讓須眉。”
一番話說得周老爺子和周鳳英連連點頭,周大郎也忍不住用充滿敬佩的目光望向大姐,隻有老太太心裡苦,自家這麼能乾的姑娘,咋就命苦遇上那麼個負心漢,這輩子算完了。
蘭姐兒見二叔誇自己娘親,與有榮焉,低著頭抿嘴兒笑,有娘的地方就是家,姥姥、姥爺、大舅、二舅,還有舅媽對自己都很好,比跟著那個嫌棄她是女娃的糟心爹強多了。
家裡的凳子不夠用,小孩兒沒資格坐凳子,周錦鈺坐在周二郎懷裡,忍不住抬頭看了他爹一眼:
自己這爹用心良苦,總是有意無意誇讚大姑,應該是怕她被休後一蹶不振吧,不過依據自己的觀察,大姑的格局大得很,該吃吃,該喝喝,還不忘給自己爭取吃肉的福利,就算放在後世,那也是女人中的楷模。
周二郎見兒子看自己,以為孩子餓了,忙舀了一勺雞蛋羹,喂給他。
被堵住嘴巴的周錦鈺:“……”
一家人吃過早飯,周老爺子去買豬肉,周鳳英知道他摳門兒,不定買多一點兒夠不夠塞牙縫呢,道,“爹,俺正好找王老七她媳婦兒要鞋樣子,跟你一塊兒去,也順便學學這豬肉咋挑。”
“嗯。”老頭兒從鼻腔裡哼了一聲,拎著個竹籃子先一步出了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