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柯看了眼腳邊的碎瓷片,默默向左側挪了兩步,這才跪下.身去。
見他如此,陸佑之當即被氣笑了。
“如今你倒是知道怕了,那昨日如何有膽子孤身前往丹楓林?!”他厲聲道,“不過煉氣六重便敢闖丹楓林,等你築基,是不是要往那劍塚一探!”
蒼棲劍塚乃是一處秘境,唯有金丹境界以上的修士才有實力前往其中取劍。
陸雲柯有些喪氣地低下頭,完了,父親竟然還是發現了。
他並不知道,陸佑之昨日得知他離開宗門,可能是孤身前往丹楓林後,也立刻趕去。
陸佑之在丹楓林中找了兒子一夜,卻沒有發現任何蹤跡,心中憂急交加,直到黎明回到宗門,才發現掌門大殿中傳送符遺留的靈氣痕跡。
陸雲柯竟然已經回來了?!
陸佑之是在昨日黃昏發現陸雲柯離開了鬆溪峰,問過門中弟子,他方知陸雲柯竟然孤身去了丹楓林。
而陸佑之離開不久,陸雲柯便借傳送符回了鬆溪峰,父子倆恰好錯過。
整夜都在為兒子擔心的陸佑之得知陸雲柯平安之後,不由勃然大怒。
“比試輸給同境界的師弟也就罷了,還如此不知輕重,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陸佑之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你行事之前,可曾想過父母?!”
陸雲柯的頭恨不得能低到地裡,如今回憶起來,他也覺自己魯莽,如果不是恰好有位道友出手相救,自己隻怕就要隕落在了丹楓林中。
隻是他在父親麵前向來訥言,除了低頭聽訓外,也不敢再說什麼。
陸佑之並不知他心中所想,此時見他垂頭不言,像是在消極抵抗,越發感到震怒:“你這般行事,如何對得起你早逝的母親?!”
陸佑之與道侶師出同門,鶼鰈情深,但生下陸雲柯後不久,她便在一場秘境之行中隕落。
陸雲柯是被父親一手養大,隻是身為掌門,陸佑之事務繁忙,加之他性情端肅,日常與獨子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兩人之間少有溫情之時。
而隨著陸雲柯年紀漸大,父子兩人更是越發相對無言。
聽陸佑之提及母親,陸雲柯眼中閃過痛色,到了這時候,他心中終於生出最真切的悔意。
“父親……我知道錯了……”
陸佑之眉心刻痕更深,沉默片刻,他冷聲令陸雲柯回去閉門思過,無自己允準,不可再離山門。
陸雲柯訥訥應聲,起身垂頭喪氣地向外走去。出了殿門,沒過多遠,他就迎麵遇上了人。
來人看上去比陸雲柯年紀略大些許,生得很是尋常,一身氣質是與年紀不符的沉穩,正是鬆溪劍派掌門陸佑之的首徒宋括。
見了陸雲柯,宋括溫聲開口:“師弟。”
陸雲柯不自在地向他一禮:“宋師兄……”
才被父親訓斥過,就遇上了他最得意的大弟子,陸雲柯心中自然是有幾分彆扭的。
宋括雖然隻比陸雲柯年長一歲,但前不久已經突破了煉氣九重,兩年以內,有望築基。
而陸雲柯如今才不過煉氣六重,資質相比宋括實在遜色太多。
“師弟,聽說昨日你孤身一人去了丹楓林?”宋括皺著眉頭問道。
怎麼這事兒連宋師兄也知道了?陸雲柯麵上訕訕。
宋括不由歎了口氣:“師弟,你怎麼能如此不顧惜自己的安危,師尊唯有你一個兒子,若是你出事了,他該如何傷心啊。”
陸雲柯有些難堪,他低下頭,沒有回答。
宋括還想說什麼,一身鵝黃衣裙的少女自遠處行來,她神情清冷,如空穀幽蘭,遺世獨立。
“陸師兄。”停在陸雲柯麵前,少女輕聲喚道,隨後又向宋括點了點頭,“宋師兄。”
“青凝師妹。”兩人齊聲回道。
陸雲柯心中不由升起幾分異樣之感,他側頭,隻見宋括看向青凝的目光甚為專注,神情溫柔。
陸雲柯不由握緊了拳。
青凝是陸佑之帶回門中的孤女,七歲之時被檢測出天靈根,被鬆溪劍派修為最高的大長老收為首徒。
如今她不過十五歲,修為卻已能與比自己大上兩歲的宋括比肩。
“師妹,你今日怎麼來得比平時早了些?”宋括好像全然沒有察覺到陸雲柯的異樣,含笑看向青凝,溫聲問道。
少女淡淡回道:“師尊今日閉關,無暇指點我修行。”
宋括點了點頭:“原是如此,大長老如今已是元嬰後期,或許假以時日,便能突破至元嬰巔峰了。”
兩人並肩而立,看上去極是般配,陸雲柯微微有些失神。片刻後,他垂下眸,掩去眼中黯色。
青凝被陸佑之撿回來時,陸雲柯也不過三歲,兩個孩子一道在鬆溪峰上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之後,青凝被大長老收為弟子,便離開了鬆溪峰。
作為修士,自當專注修行,陸雲柯與青凝的天資相差太多,修行進境也完全不同,加之大長老對青凝寄予厚望,時時督促,兩人的聯係便越來越少。及至如今,陸雲柯隻能在角落裡默默看著與自己一道長大的少女。
她是大長老的首徒,是鬆溪劍派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弟子,與他這個天資平庸,隻掛著一個名頭的掌門之子,是全然不同的。
“師弟,我與青凝師妹約好了去練劍,師弟若有空,不如與我們同行?”宋括想起什麼,向陸雲柯問道。
他和青凝是鬆溪劍派眾弟子之中修為最高的兩人,常在一處練劍切磋也不奇怪。
陸雲柯聞言,臉上揚起一個勉強的笑:“不必了,宋師兄,父親令我閉門思過,我就先回去了。”
話音落下,不等宋括再說什麼,陸雲柯已經匆匆向自己的居處走去。
宋括嘴邊的笑意不著痕跡地深了些許,他轉頭看向青凝道:“看來雲柯有旁的事,師妹,我們走吧,恰好師尊之前指點了我一招新的劍式,還請師妹指教一二。”
青凝這才回過神,她收回看向陸雲柯背影的目光,沉默地點了點頭。
而回到自己院中的陸雲柯隻覺一股難言的憋悶,他拔出自己的靈劍,泄憤一般地使出鬆溪劍法。
“你手裡拿的是劍,還是燒火棍?”樹上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