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懷疑燕愁餘的判斷,在煉器一道上的造詣,不止他,天下大多修士應當都比不上還是個少年人的燕愁餘。
陸雲柯有些赧然:“我還沒有攢夠靈石換一柄劍……”
他雖然是掌門之子,但作為掌門的陸佑之從來不打算給自己的兒子什麼超出尋常弟子的優待,陸雲柯每月都和眾師兄弟一樣,以內門弟子的身份從宗門領取靈石丹藥供於修行。
燕愁餘看著他,眼神若有所思,而後忽然道:“你若信得過我,便將這柄靈劍交由我修複如何?”
雖然修複這柄殘次品,比直接煉製玄階法器更麻煩,不過燕愁餘難得遇到這樣煉製失敗卻沒有崩解的殘次品,也想試上一試。
“啊?!”
*
陸雲柯正在練劍,但他手中握的卻不是靈劍,而是樹枝。
用樹枝比起他原來使劍,難度更大。
要想完整地用出一式鬆溪劍法,陸雲柯就必須控製自己的靈力不要損傷樹枝。否則在靈力衝擊下,手中樹枝立時就會化為齏粉。
他現在練的,是經太上葳蕤指點後的鬆溪劍法第三式。
因為鬆溪峰後山的暖泉,太上葳蕤在此留了已有三日,作為交換,她便順手指點陸雲柯幾式劍法。
日光偏斜,躺在樹上的太上葳蕤睜開眼,神情淡淡。
她看了一眼下方一遍又一遍練著劍的陸雲柯,天資雖然尋常,卻還算勤勉。
收回目光,少女纖弱的身形在瞬息之間消失在小院之中。
院牆邊枝葉婆娑,像是有風拂過。
鬆溪峰後山很是安靜,燕愁餘取出長劍,隨手將凡鐵鑄就的劍鞘化去,一團鐵水便浮在他身周。
玄青色的劍身靈光黯淡,鑄劍的煉器師大約是無門無派的散修,否則不會一味堆砌材料,煉成一柄殘次品。
靈劍以青金石為主體,青金石鋒銳,但往往含大量雜質,煉製之前需煉器師以靈火灼燒祛除。
說來也巧,燕愁餘如今鎮壓在鬆溪峰後山的地火正是與青金石相合的南明離火,幾乎能將青金石中的雜質完全祛除。
正是想到這一點,他才會提出為陸雲柯修複靈劍。
要將鑄煉失敗的殘次品修複為原來的品階,比直接鑄煉三階法器更加艱難,若非正好有南明離火,燕愁餘也沒有把握能將長劍修複。
抬手引動靈力,在燕愁餘腳下,一道又一道陣紋接連亮起,正是他用來鎮壓地火的禁製。而他所站的地方,正是禁製中心。
一道赤紅的火焰在他麵前亮起,燕愁餘將靈劍投入其中,就地坐了下來。
要重鑄靈劍,便要先將劍身中所含雜質祛除。
玄青色的長劍被火舌吞噬,火焰中隱隱帶著幾縷黑色煞氣。火焰跳動著,似乎想掙脫束縛,卻始終突破不了燕愁餘布下的禁製。
雲外傳來三兩聲鳥雀啁啾,不聞人聲,燕愁餘忽而開口,打破了山中平靜。
“道友看了這樣久,不知有何指教?”
足尖輕點,太上葳蕤落在枝頭,身若飛絮。
她並不覺得意外,若是燕愁餘不能察覺她的存在,她便要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飛霜君了。
倒是燕愁餘見了她,麵上閃過驚色。他沒想到,自己和太上葳蕤,這麼快就會見上第二次。
太上葳蕤卻未感受到他的複雜心情,她自上而下望去,輕易認出了陸雲柯的佩劍,怪不得他這兩日來隻用樹枝練劍。
看著熊熊燃燒的南明離火,太上葳蕤眼神幽深。她認識朱厭時,他便是為南明離火寄生,容貌儘毀,時時受烈焰煎熬之苦。
太上葳蕤想起了陸雲柯,這世上,當真有那麼多巧合嗎?
飛身而起,她的目光與燕愁餘交錯而過,隨後消失在山中。
見她離開,燕愁餘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語道:“其實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
誰知道竟然真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