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陸江摟著蘇溪坐在老槐樹上。
兩人近乎貼在一起。
他的左臂環著她的纖腰,用了些力道,蘇溪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線條;他的背挺得僵直,刻意收斂的呼吸在煙雨中化成一道道白色的霧氣。
他側過頭,鬆了鬆手:“你若是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完全不介意!”
蘇溪望著十來米遠的地麵,想象著自個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多半會成為殘廢。她不僅拽緊了他的衣擺,還死死地纏著他。
陸江乾咳了一聲,將她推遠了些。
“放心,我會護著你。”
細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透過老槐樹繁茂的枝葉,打在蘇溪的頭頂。
一陣風拂過,蘇溪打了個噴嚏。
不知怎的,她今日好像特彆畏寒,明明裡衣是乾的,卻還是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她不由往陸江懷裡縮了縮。
“冷麼?”陸江問。
“還好啦,”
蘇溪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儘量笑得自然。
陸江皺了皺眉,指尖凝聚一道真氣,注入蘇溪的額間。
蘇溪感覺到一股暖意從眉心往下,沿著血液流向身體各處,沒多久,她的身體漸漸暖和,連外衫都慢慢乾了。
蘇溪摸著乾燥的衣角恍惚了許久,終於明白武林秘籍中的“內功心法”不是騙人的。
“太神奇了,陸江,你能教教我嗎?”
在蘇溪看來,若是學會此法,以後洗完頭豈不是不需要棉巾了?直接往眉心一點,頭發上就會升起幾縷白煙,立馬變得乾爽。
還有洗過的衣裳,不用放到太陽下晾了,自個烘一烘就行,再也不用擔心江南的梅雨季節。
陸江沒有回答她,而是解開腰間的細帶,將外衣披在身上,再罩住蘇溪,將她嚴嚴實實地護在衣下。
蘇溪本就生得嬌小,被陸江這樣裹在懷裡,遠遠望去,兩人倒真有幾分唯美的意境。
陸江的外衣,為蘇溪撐起了一小方溫暖又隔絕的天地。
沒有風,沒有雨,隻有陸江熟悉的心跳。
陸江則淋著雨,任憑雨水打濕他的墨發。他悠閒地撐著下巴,望向林間雀躍追逐的鳥兒。
“你天資不行,學不會。”
“胡說!我天資好得很,隻要你肯教,我一定學得會!”
蘇溪是死鴨子嘴硬。
她比誰都清楚,她的天資是超強的記憶力,而不是強健的體魄。論文采,她不輸誰;可論武藝嘛,她確實不是那塊料。
陸江倒沒反駁她,隻是說:“有我在,你無需學。”
陸江的聲音低沉,像是大雪後白皚皚的鬆林,寒風吹過樹梢,積雪簌簌落下,清晰可聞。
有那麼一瞬,蘇溪竟然覺得陸江......在哄她。
她斂下傲嬌的下巴,收起磨人的小性子,笑得甜甜的。
她忽然覺得,陸江也不是很冷。
“陸江,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蘇溪呆得無聊,陸江又是個悶葫蘆,她問一句他答一句,有時候她問好多句,他才回答幾個字。
陸江:“我不會。”
“不會也可以講呀!講什麼都行!”
陸江拗不過蘇溪,答應給她講個小男孩的故事。
小男孩出生的時候體弱多病,他父親嫌他長大了不能成才,不能給家族帶來榮耀,於是娶了小妾,和小妾生了個庶子。
父親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一年到頭也去不了幾回娘親的院子,娘親時常抱著小男孩默默地流淚。
後來,小妾說娘親是禍害,否則怎麼會生出這麼個沒用的兒子?
“這個小妾怕是狐狸精轉世吧!”
蘇溪每每聽到這種故事就氣憤不已。
身為女子,她不討厭小妾,可憎恨一肚子壞水的小妾!
小男孩的父親夠狠了,寵小妾疏正室,沒點責任感,更沒良知。兒子身體不好,作為一家之主更應該關心妻兒,怎能任由小妾胡作非為呢!
“父親聽信了小妾的胡說八道了麼?”
陸江點點頭,父親不僅聽了,還按照小妾的說法,請來巫師為娘親驅邪,逼迫娘親喝一種有毒的邪藥,將娘親活活毒死了。
“混蛋!”
“這個男人不配做父親!不配做丈夫!”
“該將他千刀萬剮,丟進水裡浸豬籠!”
蘇溪氣得肝疼,奈何自己不會罵人,翻來覆去就說了這麼幾句發泄的話。
陸江笑了,說小男孩也是這麼想的,在他娘親的葬禮上,他打算用匕首殺死父親。奈何小男孩年紀太小,才七歲,力氣不夠,隻捅了父親一刀,就被父親一腳踢開了。
“可惜了,”陸江搖搖頭,“那一刀沒能刺中父親的心口。”
蘇溪沉默了。
她沒想到小男孩在傷心和恨意之下,會做出弑父的舉動。弑父是大不孝,即便情有可原,在倫理上也會遭受非議。
“我理解小男孩的做法,可是......小男孩這樣做了,無疑斷了自個的生路啊!”
小男孩的父親本就不喜他,發生這種事情後,還能容得下他麼?
他那麼小,毫無生活能力啊!
陸江:“父親覺得家醜不能外揚,於是將小男孩送到了親戚家,從此再不相看。”
蘇溪的心忽然梗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