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淨懿那幾日歇養在重華宮內,沈今安派來的人晝夜守著,不許她踏出宮門一步。
此舉實在多餘,沈淨懿如今已是驚弓之雀。這次的謀反之舉早就讓她心生畏懼。
既然事情已經敗露,傳到聖上那邊也是早晚的事。沈淨懿不想將綠蘿也牽扯進來,便找了個由頭將她送去了鳳陽閣,五公主那裡。
五公主沈月清是沈淨懿在宮內除了綠蘿唯一信得過的人。
將綠蘿送去她那,至少是個好歸宿。
明彰陪著她,煎茶煮酒,等廊前積雪抖落三次時,外頭來了消息,說是中令大人死了,死在三皇子的手上。
沈淨懿聽著這些消息,眉間疑慮讓她陷入沉思。
明彰一手撩起衣袍,將煎好的茶倒進杯中,白色蒸汽縈繞。
他聲音溫潤:“殿下,茶好了。”
沈淨懿回了神,抬手去接,視線卻落在遠處。
“你說,三皇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明彰見她心不在焉,那手都要將茶水都打翻了,怕燙著她,便急忙用手去擋。
兩隻手就這麼碰到了一起。
溫香軟玉,帶著暖意,柔滑如上好蜀錦。
他似被火灼了一般,忙將那手收回,跪在地上請罪。額頭碰著地麵,一下一下地磕。
那聲音重的,仿佛要將這屋子都給磕出震感來。
沈淨懿皺了眉去扶他:“怎在我這兒就如此拘束,碰一下能爛了你的手是怎的?”
她的手才剛要扶上他撐在地上的手臂時,就被明彰後撤躲開了。
“殿下,奴這副醃臢身子,會汙了您的手。”
沈淨懿眯眼,那點微末情緒淡淡散開:“你用手伺候我母妃的時候就沒想過你的手會汙了她?”
明彰仍舊保持著跪下低頭的姿勢:“奴不敢。”
“不敢!!又是不敢!!不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敢!!這句話我都要聽出繭子來了!!!”沈淨懿這隻驚弓雀在長久的精神緊繃下,已如強弩之末,稍微一點風吹都能讓她的情緒引起劇烈波動。
眼下身邊隻有明彰能陪著她,可他又總是對她淡漠疏離。
她掀開了桌上的茶具,聲嘶力竭地吼著:“父皇嫌棄我!兄長嫌棄我!母妃嫌棄我!都城百姓嫌棄我!文武百官嫌棄我!就連你也嫌棄我!好,那你滾,隨你滾回慈寧宮還是滾回賢靈宮!!”
她一旦情緒過激,就會喘不上氣。
說完這句話後便雙腳無力癱軟在地上,半邊身子撐著矮幾,束起的長發也淩亂稍顯。
那張白嫩的臉染上急紅,臉頰開始冒冷汗,落發沾了濕意貼在臉上。
憔悴到讓人心顫的程度。
明彰忙過去扶她,這會倒顧不上自己一直守著的君奴有彆了。
他給她拍背順氣,話裡眼裡都是急切的心疼:“殿下,我去叫太醫來。”
她掙開他的手:“滾!!你給我滾!!!”
“殿下。”明彰沒使任何力氣,被她一掀便往後退了稍許。
那張清秀的臉上情緒晦澀,聲音帶上顫音,“明彰又怎會厭棄您......”
他垂下眼,忍耐地咬了咬牙,因而腮幫肌肉收緊。
長期的呼吸困難讓她如同瀕死的魚,她伸手緊緊扣著胸口,那裡堵塞到難受。
但依舊於事無補。
她甚至連自己是什麼時候暈倒的也記不清了。
睜眼時,明彰就陪在她身側。也不知陪了她幾夜,站著都能睡著。
頎長清瘦的身子攏在那身麒麟服裡,犀帶圈住他的細腰。
文人骨,君子貌。
沈淨懿回想起暈倒前自己的反應,她緩慢地閉上眼。
那種無力感讓她疲軟。
好像身子住進了另一個靈魂,她占了下風,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發燥發狂。
明明她本意不是如此的。
至少,明彰陪了她這麼久,哪怕是謀反他也陪著她。
可她呢,她卻讓他滾。
沈淨懿側了身子,轉向內裡,紗帳之後的牆麵。她看著看著便再忍不住眼淚。
她該怎麼辦呢,她遲早又會回到孑然一身的時候。
可她好像一直都是孑然一身。
明彰醒了,他本就沒太睡著。
沈淨懿晚上總被噩夢魘著,不是渾身顫抖,就是崩潰大哭。
明彰一刻都不敢閉眼,哪怕是想出恭也強忍著。
怕她顫抖大哭時咬著舌頭,他用木簽放在她嘴裡。
可她咬不穩,哭一會就開始求饒,哆哆嗦嗦說一大堆語無倫次的話。
“母妃,聽一錯了,求您饒了聽一。”
“不要,不要!”
“母妃,要不你乾脆殺了聽一吧。聽一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哥哥的命。您殺了聽一吧。”
“求您,求您了。”
見她醒了,明彰去桌邊給她倒來煎好的藥:“殿下,再晚些藥就該涼了。”
她坐起身,蓋著她的錦被往下落,露出那身被裡衣包裹的曼妙身材。
胸前沒了綁帶的束縛,弧度飽滿。
明彰端著藥,另一隻手則拿著蜜餞,站在床邊等著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