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鬱,火把的光亮並不足以讓底下人看清李洵的神色,也讓一些不夠敏感的隊長們錯估了形勢。
幾息之後,又有三個原本的隊長站了出來。
李洵的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
“既然你們不服,那本王便與你們分說個明白。”
這不僅是對他們幾人的解釋,更是對整個護衛營重新樹立規矩。
眾兵丁漸漸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千人的現場變得無比安靜。
李洵清潤低沉的聲音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行伍之中,第一要義便是令行禁止!入伍頭一天,便有人跟你們講過這些規矩。身為隊長你們本該以身作則,但結果呢,你們又是如何執行的?不管是速度,還是執行力度,你們都不如那八十人!如此,你們又有什麼資格繼續擔任隊長?”
幾句話問得那幾人啞口無言。
“王常青。”
李洵沉聲喊道。
王常青連忙上前:
“屬下聽令!”
“將他們四人退回兵部,若有家屬,也即刻趕出莊子。”
如今軍中大多是流民,朝廷恩澤,其妻兒父母也可以住進軍營。當然,調遣作戰的時候家屬並不會跟隨。
王常青敏銳地察覺到,自家殿下的行事作風變了,但正因為如此,他完全不敢有任何質疑,立刻道:
“是!”
幾個質疑的隊長被李洵的命令嚇傻了,見有王常青帶著幾個士兵要來押解他們,這才回過神,噗通一聲跪下,滿臉恐懼地求饒:
“郡王恕罪!”
“郡王恕罪!”
“我們再也不敢了!”
不怪他們如此惶恐。
哪怕李洵沒對他們做任何打罵懲罰,可退回兵部,本身就是最大的懲罰。
無他,實在是在其他地方的兵待遇差太多了。
作為禁軍中的中上兵,他們被選拔給皇子做護衛,按製他們每月能拿到700文軍餉,每日兩斤多口糧,看起來算是很不錯的收入了。但大啟軍中貪|腐嚴重,哪怕是京城,普通兵丁也隻能拿到七成的軍餉與口糧。
這還不算,為了不被上官穿小鞋,他們逢年節還得給孝敬,實際到手的隻有五成。
除此之外,上官對下屬幾乎當做家奴使用,或打或罵,或使喚辦事,壓榨非常嚴重。哪怕是被磋磨死了,也無人主持公道。
想退伍也不可能,因為大啟的兵役是終身製,一經征召,終身為伍,非病殘老是無法被批準退伍的。
底層軍士無處可逃。
但在郡王府就完全不會遇到這些事,郡王時常來巡察,若有上官想像在外麵那樣欺負他們作威作福,他們可以直接麵陳郡王,這樣的人必定遭到嚴懲。
如此幾次下來,郡王護衛營的風氣真是好得不得了。
在這裡,他們每月的軍餉都是足額發放,除了正常的口糧,郡王還下令讓他們每天都有肉食加餐,年節還有額外的賞錢與吃食。
他們的家屬隨營居住,可以在大皇子的莊子上佃田,每年隻交兩成租。他們日常除了訓練以及到郡王府換防,不必做任何事。
把他們退回兵部,便是將他們從天堂打回地獄。
但不管他們如何可憐,李洵也沒有心軟,幾人很快就被麻利地塞住了嘴,綁住了手,拖出去了。
明天一大早,他們就會被送回京城,辦妥了手續兵部會派人來領。
其餘人噤若寒蟬。
此時他們才意識到,郡王再仁慈,也是掌握他們生殺予奪的主子。
他可以給他們一切,也可以隨時收回。要想繼續保持現在的好日子,他們就必須毫不猶豫地執行郡王的所有指令。
在高台上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李洵明白,這一大棒,達到了應有的效果。
隨即宣布下一個命令:
“半月後本王將驗收你們的訓練結果,各隊進行集結時間與軍令執行力度比拚,第一個集結完成的小隊,賞銀十兩,第二五兩,第三一兩。最後到場的三個小隊,每人十軍棍,罰餉半月!”
先進者有獎,落後者挨打罰錢,不怕他們不好好訓練。
這麼多人一起出京城需要很長時間準備,完全足夠他將他們改頭換麵,讓這支護衛隊變成他手中的利劍。
剛有幾個人小隊長連帶家屬一起被趕出護衛營,此刻沒有任何人再敢討價還價,不把李洵的命令當回事。
所有人,頓時都有了緊迫感。
達到了想要的效果,李洵便宣布讓他們回營房休息,自己也回了莊子上的住處睡覺。第二天天不亮,便又帶人趕回了京城。
今早有大朝,按照他與嘉佑帝的約定,今早他便會上折子,自請封邑北地。
*
寬闊華麗的皇極殿內,禦階之上,嘉佑帝高坐朝堂。
今日大朝,四品以上的京官全部在朝,眾大臣分四列站立在大殿之中,兩兩一邊,一直延伸出殿外,中間留出道供人通行,外圍則是隨時待命的禦前侍衛與太監宮女。
太子李玄與大皇子李洵,左右各站一邊,分彆領著兩列大臣和皇弟。
兩人的站位,昭然若揭地展示著兩人在朝堂上的超然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