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親王是嘉佑帝最小的弟弟,當年奪嫡之爭最激烈的時候,醇親王年紀尚輕,母家也不顯,隻能投靠一個他看好的哥哥。
最後他賭對了,他所投靠的嘉佑帝登基上位了。
於是,他被留在了京城給嘉佑帝辦差,一開始就領了郡王爵位,因功又從郡王升到了親王,遙領了江南的一塊封土,年節也時常有豐厚的賞賜,算是前一代的一眾皇子裡過得最風光的了。
翰林院官員來宣旨的時候,醇親王,王妃,以及他們的獨女新晉的安和公主李舒儀,在聽完聖旨的內容全都傻了。
誰也沒想到,突然就這麼大一個噩耗降臨在他們身上。
醇親王妃當場就癱軟了過去。
“母妃!”安和公主連忙膝行過去扶住了母親,又拉了下父親的衣袖進行提醒。
回過神來的醇親王顫抖著手接過聖旨:
“臣接旨,謝主隆恩!”
然後就跪在那裡不動了。
安和公主將母親交給侍女,自己拿了個裝著銀票的荷包塞到了負責來傳旨的翰林承旨手上,帶著幾分不著痕跡的討好,道:
“大人,母親之前就身體不適,乍一聽這好消息便大喜過望,還請見諒!”
醇親王與王妃青梅竹馬,感情極好,子嗣再艱難,醇親王也沒有納妾。
因此前麵很多年,兩人都隻有一個女兒支撐門戶。
為此,醇親王對這個女兒的教養極為精心,有時候朝堂上的事情也不瞞她。
正是因為如此,安和公主明白,她的那位皇伯父並非是個心胸寬廣之人。
哪怕明明這件事是他不厚道,下麵的人也不能表現出怨恨不滿,否則不但沒了這份人情,更容易引起嘉佑帝的厭惡。
所以即使是一個小小的翰林承旨,他們也要小心對待,免得傳出去不該傳的話。
她的這一動作,才讓醇親王勉強提起心神,去招待傳旨人員。
不相乾的人員一走,王妃便摟著女兒嚎啕大哭。
“我的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陛下怎麼那麼狠的心啊,我們隻有你這一個女兒,還要把你嫁到蠻荒之地……”
安和公主動作輕柔地拍著母親的後背安撫,聞言輕聲道:
“正是因為父王隻有我這一個女兒,才能勉強夠分量頂替真正的公主。”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醇親王妃突然推開她,急切地站起來道:
“你父王是陛下最器重的兄弟,我們去討個恩旨,讓他不要把你嫁過去!”
安和公主無力地搖了搖頭:
“沒用的,聖旨已下,豈能隨便出爾反爾。”
醇親王妃咬牙道:
“我親自去求他!他要是不答應,我就吊死在宮門口!他一個做大伯子的,總不能把弟媳婦逼死!”
說著,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顯然是想立刻行動。
安和公主為母親的決絕心痛又心驚,淚流滿麵地拉住了她:
“母妃,不可!您冷靜點,想想父王,想想弟弟!事情已經不能挽回,不能為了我一個人犧牲全家!”
醇親王妃也想到了自己丈夫這些年有多麼不易,在皇帝手下辦差是何其小心翼翼地揣摩聖心,曆經多少艱難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其實知道,自己就算吊死在宮門口,也無法讓皇帝收回成命,隻能讓他記恨整個醇親王府。
可如果什麼也不做,便隻能讓女兒去和親。
那無異於是讓她去送死。
進退維穀,做什麼也沒用。她絕望地大哭起來,幾乎又要厥過去。
安和公主生怕母親哭出個好歹,顧不上自己傷心,連忙將母親抱住,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
“母妃,沒事的,不管嫁到哪裡,我都會好好活著。您不要慪壞了身體,為弟弟和父王想想,好嗎?”
“振作起來,您和父王還有弟弟都好好的,我在西戎才有底氣。”
醇親王妃慢慢止住了哭聲,安和公主見狀又道,
“還有啊,和親遠行幾千裡,那邊又貧瘠蠻荒,光靠內務府是不行的,您得幫我好好準備一下。”
聽到這話,醇親王妃有點著急起來,推開她擦擦眼淚道:
“對,我都沒想到這些,咱們得好好準備,多帶些東西過去,才免得你在那邊受苦。”
安和公主想了想又趁機提出要求:
“母妃,我接下來想跟弟弟的武師父一起練武。”
醇親王妃怔了怔:
“女孩子家的,怎麼好舞刀弄槍。”
安和公主道:
“母妃,那是咱們中原才要求女子貞靜賢淑,草原上的女孩個個都能騎馬到處跑。再者,我也不是要考武狀元,隻求個強身健體,如此去了草原上,也沒那麼容易生病。”
她弟弟從小體弱,就是練武以後變得能吃能長又很少生病的。
和親旨意雖然已經下來,但準備也少說要半年。這段時間應該足夠讓她的體質變得稍微好一些了。
這話說服了醇親王妃,是啊,她女兒都要去和親了,又不在京城說人家,還管那麼多做什麼。
若能讓她到了西戎過得好些,學學武又算什麼呢。
“好,待會你父王回來,我叫他去給你安排。”
送完了傳旨人員的醇親王走回來,便聽到了母女兩人在說話,那一刻,他完全沒有勇氣進門去麵對心愛的妻女。
在門口聽著女兒的話,他的心猶如刀絞,他的儀兒,那麼懂事,從小就知道體貼父母。
如今,卻要被皇帝送去和親。
他從未如此刻般痛恨那高高在上的嘉佑帝。
皇帝寵愛,台吉心儀的公主,和充數的宗室女,去了西戎的待遇完全是天壤之彆。
可即使如此,皇帝也執意要用他的儀兒代替六公主。
他給皇帝兢兢業業地當了那麼多年的狗,卻也換不到皇帝的一絲憐憫。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何其可悲,何其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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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殿下,前方就是肅城郡城了!屬下已經派人去城裡通知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