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承認了臨雍大典那日,的確是他將秦洺用麻袋套上揍了一頓,又丟進了崇文閣。後又將江沐騙去書閣內,鎖了門,是想栽贓江沐。但他否認縱火,他說許是江沐失手打翻的燭台。
宋良又當即指證是左相府二公子王璟鈺指使他這麼做的。
現場一陣騷動,這案子麻煩了。
而左相府王璟鈺認罪也極快,當場就承認了使他指使的宋良。
現場眾人更是嘩然。不論是主使,還是從犯,從沒見過認罪這般迅速的。
左相當場怒斥王璟鈺,說小兒胡言亂語。又被謝長淵帶來的北衙禁軍的人攔住,不讓他擾亂公庭。
王璟鈺朗聲開口:
“本公子行事光明磊落,我承認是我看不慣秦洺很久了。他秦洺一個庶子,哪配和我們一起入學,是拉低了本公子的身份。我想給這廝教訓,就找人揍了他一頓。”
滿座都震驚這位左相府的二公子竟然如此囂張,秦洺雖說隻是右相的庶子,但也是相府公子,還是右相的獨子,這位王公子是說揍就揍,還光明正大地承認了。
王璟鈺沒理會眾人的竊竊私語,繼續開口道:
“我屢次向昭仁郡主府江沐示好,對方卻總是一副拽上天的樣子,從來不給我麵子,所以我栽贓江沐,是想給他點教訓。”
王璟鈺否認他讓人縱火鎖門,否認害二人性命。他說他隻承認他做過的,以他的出身,行事自可張揚跋扈,還不至於那般陰損。
這番話讓現場眾人無不震驚,左相府這位公子真是囂張地無邊了,這些話也隻有這位京中有名的紈絝才說得出來。
左相單手捂臉,他巴不得沒這個兒子,真是臉都給他丟儘了。
這時江沐扔出的話,又將本案拉上了高潮。他說他當日見到崇文閣中的地板和書架上有火油,他懷疑是有人蓄意縱火。
宋良和王璟鈺再次否認,在向二人拉上刑具的那一刻,王璟鈺咬牙扭頭,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而宋良就蔫了,他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他受不了重刑的。
宋良痛哭流涕,當場認了罪:
“我們這些貢生學子,十年寒窗苦讀費儘周折才能入學國子監,但這些官員的子弟,靠著祖上蔭蔽,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拿到我們夢寐以求的名額。不公平!不公平!”
宋良越說越憤怒,掙紮著要起來,卻被北衙禁軍按住。
“憑什麼,秦洺隻是一個庶子,江沐還隻是昭仁郡主隨手收養的義弟,憑什麼,他們憑什麼。我要他們死,要他們死……”
宋良由於過於激動,被北衙禁軍敲暈過去,眾人寂寂。
宋良被一盆涼水潑醒後,心灰意冷,招了供。是他攛掇的左相府二公子王璟鈺揍秦洺,再嫁禍給江沐。宋良辦這事時擅作主張,將二人鎖在了崇文閣,並縱了火。
結案後,貢生宋良獲罪殺人未遂,被逐出國子監,流放朔北修邊事十年,入賤籍,永不能入仕。
左相府二公子王璟鈺指使毆打,栽贓他人,在府緊閉三月,禁考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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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左相賠償右相府公子秦洺傷藥補償白銀一萬兩,賠償國子監白銀兩萬兩。
昭仁郡主派沈淮向國子監祭酒表達歉意,說此事也與府中江少有關,昭仁郡主府向國子監捐資白銀兩萬兩。
右相秦文正聽聞秦煙向國子監捐了款,他心中氣得滴血。
左相的兒子是本案的始作俑者,賠償國子監無可厚非。但秦煙湊什麼熱鬨,出手還那麼大方,這是要把他右相府架在火上烤啊。
照秦煙的說法,這回的事也和秦洺有關,左相賠償,秦煙捐款,他右相也不能乾坐著。
他的兒子被打,還差點喪命,這還得捐錢!兜裡左相送來的一萬兩白銀還沒焐熱,自己還得添一萬兩出去。
秦文正咬咬牙,還是讓管家張全也帶著白銀兩萬兩去了國子監。同樣是沈淮那番話,張全代秦相對國子監祭酒深表歉意。
國子監祭酒還在心痛他的藏書,有的書可以重新購入,而那些孤本善本卻是他的心頭肉,夠他痛心好幾年。
左相府的賠償,昭仁郡主府和右相府的捐資,稍微撫平了些許他的鬱結。畢竟那三位府上的公子還要在他的國子監入學,那幾位還算像樣。
可讀書人最愛惜的不過就是書本文房,他還是心裡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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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正在祠堂獨坐了幾個時辰,他腦中滿是國子監走水案三司會審那日,左相的嫡次子和那個貢生宋良屢次三番提到洺兒是個庶子,言語中的鄙夷戳著他的心窩。
他費儘周折將洺兒送進國子監,希望他求學高中,光宗耀祖。卻不知洺兒平日裡在學堂受的屈辱已到此般地步。
前些日子,他本已去信請族長和族老入京,欲將宋眉抬為平妻,他的洺兒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嫡子。
但當時顧忌到秦煙得封郡主,是禦前紅人,他擔心在那個檔口處理這事不妥,會失了聖心,便將此事擱置了。
他為官多年,一直明哲保身,從不在危險邊緣試探。
但如今,鎮國公府已作勢同他劃清界限。此次秦洺的意外,秦煙非但沒有關心過弟弟秦洺一句,從始至終都隻是護著曾經還是嫌犯的江沐。捐款的事也沒有同他這個父親商量,要是他一個處理不當,之後秦洺在國子監的日子就更加難過。
秦煙這個女兒沒將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裡,那也怪不得他了。
如今他沒有退路,洺兒的身份必須解決。
秦文正呼出一口濁氣,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當即讓管家張全再請族老們進京,將宋眉抬為平妻的事宜,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