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川光為這個任務已經進行了三天的潛伏。狙擊手最需要的品質就是耐心,就像守在暗處伺機而動的野獸,等待機會,然後一擊斃命。而等待三天,今天晚上就是那個來之不易的寶貴機會。
在子彈破空穿過玻璃、濺起鮮血,最後深深嵌入牆上後,他的第八十九次任務的成功結束。
是的,八十九。
他沉默地記住了每一次任務,每一個槍下的亡魂。不斷累加的數字為他贏得了“蘇格蘭”的代號,可也代表著他無法洗清的罪孽。
他的身上沒有血腥味。作為一名優秀的狙擊手,他從沒有經曆過近戰,自然也沒有機會沾染上血腥味,但他卻感覺渾身都是鮮血,洗也洗不掉。
何其可笑,當初寧可自己隻身入火海也要救出凶手、在父母被害的案件麵前依舊堅守法律標尺的少年,如今卻沉默地在黑夜裡終結了一個又一個罪犯。
他迅速地直起身,收起狙擊木倉裝入了背後的貝斯包中。
“任務目標確認死亡,可以開始撤退了。”耳機中傳來一個男子冰冷的聲音。
“收到。”綠川光的聲音嘶啞冰冷,這是屬於蘇格蘭的聲音,而不是諸伏景光的。
他扭過頭,不再去看對麵大樓中那顆子彈帶來的騷動暴亂。他背上大大的貝斯包,拉上連帽衫的帽子。他的臉被籠在帽子大大的陰影中,看不清麵上神情。
他的身影消失在天台,就仿佛從未出現。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綠川光後知後覺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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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任務結束後,他應該直接回到安全屋,在外麵過多的逗留意味著隨時可能到來的意外和危險,不僅組織裡需要彙報,警視廳方麵也需要及時提交任務報告。
但....
綠川光仰頭看了眼便利店仍舊亮著的招牌,他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這家便利店。
「罷了...」綠川光默默歎口氣。既然來了,就買點吃的再走吧,即便現在回去,也沒有可以果腹的東西。
想到冷冰冰的安全屋和出於安全考慮幾乎沒有添置任何食物的廚房,綠川光的眸光暗淡了一瞬。
曾經似乎也很認真地想象過工作後的生活——能夠曬得到太陽的暖烘烘的陽台,裝備齊全的廚具和調料,還有...
還有什麼...綠川光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想不起來了呢...”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過去了。
明明他很擅長料理,但自從加入那個組織之後,卻很少自己動手烹飪,日常大多數時候都是路邊飯店和便利店裡快速對付一下。
說起來,這個任務算上前期的準備工作,前前後後花了一周多的時間,綠川光也有一周多沒有來這家便利店了....不知道那位森小姐有沒有擔心,還在不在這家便利店兼職...
他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少女明媚嬌豔的笑顏和溫暖柔軟的問候聲。
一瞬間,呼吸一窒。
儘管他的腦海裡飄浮著各種紛雜的思緒,但腳下的步伐卻絲毫不亂。
門被推動後風鈴發出幾聲零散的碰撞聲,綠川光緩步踏入了這家便利店,但出乎意料的是,目之所及他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前台空空如也。
警校時期經曆過關於便利店的案件突然在腦海裡浮現,綠川光不由地放緩了腳步,一隻手摸摸伸進褲兜,握緊了任務中用來防身的手木倉。
“有人嗎?”他的聲音平穩,又帶著幾分困惑,聽起來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進店買東西卻找不到人的顧客,但他握著木倉的手卻悄然握緊。
他的這個身份有合法持槍證,就算擊斃犯人也能勉強算得上自主防衛。
如果是幾年前的綠川光,可能不會直接開槍,但現在...
“請問有人嗎?”他又問了一遍,依舊沒有收到回應。
他身影逐漸靠近收銀台,伸進褲兜的手打開了保險栓。
——“嗨!”
一聲響亮的應答聲驟然響起,與此同時,一個腦袋倏地從櫃台下麵鑽出來。
是野澤森。
這突如其來的大聲回答嚇得綠川光一激靈,按著扳機的手差點一滑。反應過來後他身後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趕緊把槍的保險栓關上。
“野澤小姐?”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後怕,“你這是?”
“啊...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剛剛我在照顧它。”野澤森指了指櫃台底下。
綠川光靠近櫃台,視線無法直接看到櫃台底下的東西,隻好身子前傾,微踮起腳尖,終於看見了櫃台下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