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喬心圓卡住了。
回身看見他站在窗前,推開窗戶望著自己,夜色下,他的雙眸看不清晰。
“我…那個,”她尷尬抓頭,“方便一下,子衡兄,你不是睡著了麼?”
“在下是修行之人,一向淺眠。”
“那就是我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啊。”她有點不安,隻能看著子衡,對方將窗戶默默放下,喬心圓就跑去茅廁溜達了一圈,一時不知該走還是該留,走吧,她又想起這戶人家,萬一子衡不是好人,會不會對他們……
可這隻是她的直覺和猜測,根本找不到切實的證據。
喬心圓糾結半天,還是回去了,結果子衡就站在門外等她,袍角在夜風裡翩然飄著,二人一下撞了照麵,她更心慌了:“子衡兄怎麼不睡覺?是不是傷勢的緣故?你是不是還疼啊?”
“好多了。”他淺笑道,“擔心外麵天黑你遇見危險,我就在這裡等你。”
“怎麼會遇見危險,我們已經離開霧影林了。”
“萬一那夥人又追上來呢?我不放心。”
喬心圓一頓,又朝裡看了一眼:“是啊,萬一他們又追上來呢,要不……我們現在就走?”
子衡垂首咳嗽一聲,虛弱道:“喬姑娘若是現在要走,容在下調息一番,不然……”
“還是算了!”沒等他說完,喬心圓就打斷道,“我隻是隨口一說……你都受傷了,連夜趕路太過折騰,你彆在意我的話。”
她也有很久沒有睡過覺了,身體早就到極限了,現在站在這裡,兩條腿仿佛都沒什麼知覺了。
喬心圓默默朝裡走去,打算明天將子衡帶離此地後,她再想法子跟他分彆。
子衡側身,將床讓給她睡,
那獵戶家裡就兩張床,房間這一張,是他家兒子的,方才喬心圓在外麵用幾把椅子拚了個小床。
喬心圓搖頭:“你受傷了,還是你睡床吧。”
兩人推了一陣,子衡逐漸沒了耐心,手臂上纏繞的紅線飛出一根,直接鑽入喬心圓的眉心。
她站立著,突如其來的眩暈襲來——隻一下,少女眼睛一閉,就身子一歪。
旋即,子衡彎腰將她抱起,動作很輕地將少女放在了床上。
透過傾灑進窗戶的月光,他低頭注視著這張可與月色爭輝的臉龐。
少女夢中似也不安穩,眉心微微皺起,手心還緊攥著他給的黃色靈石。
夜深人靜,子衡靠在床頭,懷裡抱著她,除了少女均勻的呼吸聲,就是一麵隔著夯土牆那對凡人夫妻的動靜。
婦人夜裡要起夜,奈何身上有傷,脊背疼痛難忍,她大呼小叫著痛,殺豬般的聲音,一口一個當家的,他娘的,小崽子……謾罵著汙言穢語。
他被吵嚷得太陽穴突突跳,往日他要聽著那些女人求他放過的聲音,才能睡著。
可今日聽那殺豬叫喚,卻擾了他難得的清淨。
少年召來護衛,隔著木窗傳音道:“去解決一下。”
護衛一驚:“少城主,那隻是凡……”人。
剩下那個字,被他吞了回去。
凡人又如何。
少城主對任何人,都不會手下留情。若自己同情凡人,那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了。
護衛點頭稱是,悄悄進了隔壁房中,兩個手刀將凡人夫妻敲暈。
通常,少城主口中的“解決”,就是不要留活口的意思。
可這兩人,隻是普通的、過日子的凡人罷了。
護衛不願動手,招手喚了一聲新來的:“新來的……你,阿偉,對就你,解決一下這兩個凡人,丟遠一點,處理乾淨點。”
那個府中新來的護衛,“哦”了一聲,默不作聲地把兩個凡人扛著走遠了。
——子衡便是四方城的少城主虞衡之。
昨日一早,他聽手下說有個白姑娘逃跑了,說她和畫像生的一模一樣,就祭出自己的傀儡分-身,用傳送卷軸趕到了霧影林。
在見到她那刻,虞衡之便支開手下,隻讓他們暗中跟著,而不靠近。
方才見她細心為她婦人擦藥的模樣,虞衡之不免想起當年遇見白若時,自己才六七歲,身中奇毒無法修煉,命不久矣,連鶴穀神醫都沒了招數。
居住在鶴穀的白若姑娘,戴著半透的麵紗,眉心有一顆朱砂痣。
她低頭看著他,隻露出一雙秋水似的雙眸,伸手為他診脈,小衡之迷迷糊糊的,聽見那道溫柔的聲音說:“還有救……多可愛的孩子呐,不會死的。”
她開的藥很苦,但她會給他一顆蜜餞。時至今日,虞衡之還在喝那副藥。
苦藥,他喝著卻是甜的。
虞衡之回憶,他其實隻在十年前見過白若的妹妹一麵,當時她還很小,五六歲的模樣,儼然是個縮小版的白若。
姐妹倆模樣相似,妹妹不會說話,是個小啞巴,瞧著呆呆傻傻的。白若喚她“瀧兒”。
現在看來,還有些呆,但聰明了許多,也學會說話了。
……
天色微明,薄曉透亮。
喬心圓又做了一個真實到不像夢的夢。
那白蛇在她麵前化作一妙齡白衣女子,模樣和自己足有八分相似,眉心一顆朱砂痣。
雖長相極為相似,可氣質卻全然不同,她身上散發出一種清冷的、如月光般的溫柔來,似有一種親昵的熟悉感,讓喬心圓忍不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