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因此性命垂危的吳杏林及眾多杏花裡鄉民,又如何會為他放在眼中。
即便杏花裡幾白鄉民皆死在眼前,也不能叫聞人昭有分毫動容。
“本君如何行事,何時輪到你來置喙。”聞人昭看著玉琢,語氣冷淡,說話間,他身上威壓傾瀉而出,儘數向玉琢而來。
玉琢的身形僵在原地,她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才控製住自己的身體,沒有狼狽地在眾多鐵騎麵前跪下。
“今日是看在招搖山的麵子上,本君不追究你的放肆。”
聞人昭抬手示意,停在原地的上虞鐵衛再度動了起來,自玉琢身旁奔襲而過,隻留陣陣煙塵。
景弈從她身旁經過,似笑非笑道:“想做救世主,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否則不過是徒惹笑話罷了。”
他在杏花裡住了這些年,卻全然不為眼前慘事所動,甚至還能輕鬆地說出這樣的話。
他當真是像極了他的父親。
出身微末的武寧君聞人昭,在得居高位後,也不再將同自己從前一般的庶民視之為人。
庶民是草芥,是微塵,便是死上再多又算得了什麼。
景弈也是這樣想,他在杏花裡待了這樣久,卻從未將自己和此間鄉民視作等同。
他天生就是高他們一等。
蟬衣與他並轡而騎,臉上仍舊笑著,頰邊現出梨渦,天真無邪,但在此時卻叫人有些發冷。
人族的生死,與她一隻妖族有什麼乾係?
連同族都不在意他們的生死,他們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一牆之隔,聞人昭站在樹下,負手而立,神情冷峻。
聞人昭帶著眾多鐵騎出了杏花裡,玄甲侍衛迎麵趕來,驅使著坐騎緩下速度,來到他身邊,低聲回稟道:“君侯,妖族已退,蓬萊諸人回返,唯謝寒衣行蹤不明,似還停留在我上虞境內。”
“屬下無能,跟蹤時為其察覺,被他甩脫……”侍衛垂下頭,很是羞慚。
聞人昭倒是並未因此責怪於他,若是輕易便被他們掌握了行蹤,謝寒衣也就枉稱一句蓬萊道子了。
“以化神修為誅殺六境大妖,這位道子倒是一下蓬萊,就做了件大事啊。”聞人昭自言自語道,語氣不知是褒是貶。
十五入化神,十七越境誅殺大妖,這樣的天資,即便是上虞權勢滔天的武寧君聞人昭,也不免在心中生出幾分豔羨。
畢竟他身無紫府,注定隻能修習武道。
蓬萊肯讓這位避世不出的道子入世,又令他在世俗王朝停留的原因,聞人昭也猜到了幾分。
大約是想助他儘快突破天命。
修行第六境為天命,若不入世,又如何能知天命。
景弈豎著耳朵聽他說話,聽到謝寒衣的名字,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與謝寒衣年紀相若,如今也不過二境明識罷了,全然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抬頭望去,天色愈暗,不過以修士眼力,還是能輕易看清遠處山巒起伏的輪廓。
那裡便是不思歸。
隻要得到大夏龍雀,就算蓬萊道子,他也不是不能一比。
此時此刻,景弈對大夏龍雀的渴求更強了幾分,恨不得立刻趕到不思歸,進秘境取刀。
相比景弈的躊躇滿誌,此時杏花裡中氣氛卻很低沉。
昏暗天色中,陳雲起走到了玉琢麵前,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玉琢看向他,麵上露出一個極勉強的笑容:“對不起……”
對不起,她還是沒能幫到他們。
一個才入明識境的招搖山外門弟子,不過隻比尋常凡人略強上幾分,在真正的大人物麵前,什麼都不是。
隻是玉琢分明是抱了幾分希望的。
她從前總是以為,身居上位者庇護下民是應有之義,如今才發現宗門外的世界與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但為什麼?
庶民就該死麼?
他們是上虞的百姓,上虞難道不該庇護他們嗎?
玉琢的問題,陳雲起回答不了。
這也是他想知道的事。
他們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錯,為什麼突然就連活著也成了奢望。
“庶民的命,就這樣無關緊要麼?”陳雲起喃喃開口,不知是在問玉琢還是在問自己。
他聽到了方才玉琢的質問,聞人昭明明可以阻止這場禍事,卻不知為何放任事情發生。
陳雲起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隻知道吳杏林和杏花裡許多鄉民因此做了無辜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