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內,少女躺在竹椅上,寬大的披風將身體包裹大半,越發顯出她身形纖細。
門被用力推開,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陳雲起停在她麵前:“你能救杏林嗎?”
他不知道她叫什麼,不知道她是何來曆,但現在或許隻有她,能給杏林一線生機。
在陳雲起身後,玉琢對他的話深覺莫名,不由跟了來。
當目光落在姬瑤身上時,她微微皺起眉,在玉琢感知中,躺在竹椅上的分明就是個沒有任何靈氣波動的凡人少女,陳雲起為什麼說她能救人?
陳雲起的話沒有得到回應,夕陽的餘暉下,姬瑤闔著眸,纖長睫羽在眼下投下一道陰影,安靜而蒼白。
汗水打濕了陳雲起的額發,他定定地看著姬瑤,再次開口:“求你,救救他。”
他為什麼篤定這少女能救吳杏林?玉琢不太明白,她看著姬瑤,對於陳雲起的話,竹椅上的少女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姬瑤倒不是故意不理會陳雲起,不過為躲避天道注目,她如今封住了自己全身穴竅,已陷入沉眠當中。
“她好像聽不到……”在一片凝滯的沉默中,玉琢終於開口。
陳雲起轉頭看向她,汗水自臉上蜿蜒而下,仿佛淚跡,他懇求道:“能幫我叫醒她嗎?”
像是將最後的希望都寄托於此。
麵對這樣一張臉,玉琢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她隻能道:“我試試……”
她手中掐訣,幽紫色的靈力緩緩亮起,中正平和,毫無殺意,但正因如此,靈力落在姬瑤身上便如泥牛入海,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如果玉琢有傷人之意,倒是當真能將姬瑤從沉眠中喚醒,不過這樣一來,她自己隻怕就性命不保了。
“對不起……”玉琢收回靈力,歉然向陳雲起搖了搖頭,她好像做不到。
陳雲起呆立在原地,除了姬瑤,他實在想不出杏花裡中還有誰能救得了吳杏林。
玉琢心中不忍,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若還在招搖山上,她還可以去求一求門中長輩施救,但這裡不是招搖山,也沒有她的長輩在。
她一個明識境修士,在這般境地下,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四下一片死寂,隻聽得蟲豸嗡鳴,惹人心亂。
馬蹄聲就是在此時響起,甲胄碰撞,玉琢回過頭,隻見赤紋白鳥旗在風中翻卷一隊甲衛自院門外行過,陣型齊整。
這是上虞武寧君麾下的鐵衛!電光石火之間,玉琢忽地意識到,他們說不定能救吳杏林!
來不及猶豫,她禦起靈力,身形閃動,已經消失在院中。
將體內靈力運轉到極致,玉琢擋在上百鐵騎前,口中高聲道:“招搖山玉琢,見過大人!”
正是因為她話中提到的招搖山,高高揚起的馬蹄才沒有落在玉琢身上。
招搖山在天下的地位雖不比蓬萊,但也是昆州一大勢力,不容小覷。玉琢雖然窮得兩袖清風,身邊隻有頭毛驢隨行,但確確實實是招搖山出身的弟子。
不過即便如此,鐵騎奔襲的氣浪迎麵撲來,即便玉琢身懷靈力,也被掀翻在地,體內氣血翻湧,久久不能平息。
景弈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突然衝出來的玉琢,眉頭緊皺,她想乾什麼?
玉琢沒有耽誤時間,爬起身向一行人中身份明顯最高的聞人昭行過禮,朗聲到:“杏花裡中有凡人受修士戕害,此時性命垂危,還望大人能出手相救!”
“這凡人是你親友?”
聞人昭沒有回答,倒是景弈挑了挑眉頭,開口問道。
玉琢看了眼騎在馬上的少年,搖了搖頭。
景弈神情中頓時多了幾分好笑:“既是素不相識,道友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了。”
她的善心未免太泛濫了些,竟然為了個不甚相乾的凡人來攔他們的路,也不怕橫死在馬蹄下。
“何況,”景弈自以為好心道,“中了化神修士一掌,至少需五轉丹藥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不值。”
一枚五轉丹藥至少也要上萬靈玉,用在區區凡人身上,除了浪費,景弈想不出其他形容。
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凡人罷了,死便死了,何須在意。
玉琢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另一件事,她抬頭望著麵前軍容整肅的鐵騎,戰旗翻卷,其上白鳥振翅欲飛,姿態高傲。
她看著聞人昭,開口道:“大人原來都知道。”
他知道有人施術催生那棵老杏樹結果,令它吸收的先天道韻儘數彙於其中,而為爭奪這枚杏果,杏花裡中勢必會有一場惡戰。
“大人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放任事態發展,令無辜黔首卷入其中?!”玉琢聲音拔高,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以這些鐵衛的實力,明明能夠阻止那些修士,卻要坐視一切發生。
杏花裡不過一處凡人聚落,裡中鄉民在修士麵前便如待宰羔羊,毫無反抗餘地。
玉琢所言不錯,聞人昭的確什麼都知道,包括宋複月催生杏果,以之挑起諸多散修相鬥。
但他不曾阻止。
宋複月的目的與他不謀而合,將這些散修在這裡消耗,也免叫他們在不思歸中為自己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