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貨的生意黃了,他也不想去老秦那邊低頭,他雖然混,但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底線,不能乾,乾了就一輩子洗不乾淨了。
江柔肚子裡還有他兒子,他得為以後考慮。
這次進局子,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老秦那人性子太衝,還容易飄,總有一天要出事,他不想帶著兄弟被拖累,乾脆找個機會鬨起來,現在算是撕破臉了。
朱強不清楚他心裡想的,回道:“四五個月吧。”
黎宵眉頭沒鬆,覺得時間有點久了,那時候江柔都生了。
他確實缺錢,但他兒子出生時肯定要在場,他媽靠不上,江柔父母就更彆說了。
他沒說話,朱強便趕緊補充了一句,“工地乾活是日結的,想乾多久就乾多久。我是準備乾到年底回來的,想過個好年。”
梅子父母要的彩禮太多了,幾乎將家裡都掏空了,所以他才想著去工地掙點錢,跟著舅舅在國營飯店當學徒一天才三塊錢,淨乾臟活累活,還不夠稱一斤肉。
黎宵想到昨晚江柔的話——孩子要出生了,有些東西需要準備。
他也不懂,反正就是要錢。
點點頭,“行,我再想想。”
朱強將魚留下走了,黎宵拎著兩條小魚回了屋子裡,準備打盆水養著。
轉過身的時候,目光淡淡的瞥向窗戶那裡,嚇得江柔趕緊將脖子縮回去。
隔著些距離,江柔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朱強聲音有時大,她聽到什麼“工地”“大飯店服務員”“大嫂”之類的。
因為她對黎宵的經曆太過熟悉,很快拚湊出了事件,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一年的黎宵跟一個叫秦文國的地頭蛇鬨掰了,秦文國的手下找他手下麻煩,黎宵跟人約架最後打進了局子裡,出來後又將人揍了一頓,關係徹底壞了。
要不是因為這,黎宵應該很早就發家了,他當初搞得那些大卡車運貨路子,已經初具後世貨運公司的形態。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運氣好,那個叫秦文國的家夥在幾年後就因為販d被槍斃,比他死的早十幾年。
鬨掰了後的黎宵走過一段彎路,和朋友去隔壁市工地搬磚,哪知最後誤入傳銷組織,被坑的很慘。
好在這個家夥不是一般人,最後將人家傳銷老窩捅了,甚至在那裡結識了一個叫峰哥的人,還帶回來一筆錢,這筆錢成為他第二年去南方闖蕩的資金。
而“江柔”則曾經在當地縣城四星級的大酒店做過幾年服務員,也是在那裡,她認識了一個港地富商,最後丟下女兒跟人跑了。
江柔心情有些糾結,不確定要不要提醒他一聲,畢竟凡是進入傳銷組織的,不脫層皮也要受不少罪。
但是作為一名曾經的警校生,心裡忍不住偷偷想著,他進去了,也算是給社會除害。
還真不好取舍。
江柔還沒想好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下午,天就突然黑下來了,一場大暴雨來襲。
老房子頭頂隻有一層瓦片,屋子裡有很多漏雨的地方,連房間裡都有。
江柔還是第一次經曆這種情況,家裡的盆都不夠接。
這場雨太大了,屋子裡低窪的地方都開始堆積水。
最後男人拿著梯子出去了,對站在門口旁的江柔道:“你在屋裡看著。”
他在大門口脫掉上衣,搬著長梯靠在屋子外牆壁上,冒雨爬上屋頂,隨即頭頂的瓦片傳來踩踏翻動的聲音,緊跟著是男人模糊低沉的詢問,“還漏不漏?”
江柔走到澡盆接水的地方,漏水變小了,但還是有,便仰著頭大聲道:“漏,剛才左手的位置在漏雨。”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表達清楚,還想再解釋兩句,“應該是東邊,你往東……不對,應該是西,對,是西……”
說完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還用手比劃了兩下,他左手的位置和她左手的位置是不一樣的,而這房子又是朝南走向,江柔頭痛,堅決不承認自己有點東西不分,肯定是她現在懷孕腦子反應慢。
還沒等她分出好歹來,頭頂上傳來一聲嗤笑,男人已經將瓦片弄好了,換了另一個地方,過了片刻又問,“這裡呢?”
江柔尋著聲音忙進了房間,仰頭低頭看了一會兒,“不漏。”
但等人走後,看到又漏雨了,忙大聲喊:“等等,又漏了。”
男人似乎“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煩。
不過還是轉回來了,翻了幾下瓦片,“這樣呢?”
“漏。”
“這樣呢?”
“還漏。”
“……”
察覺到他心情有些不爽,江柔小聲補充了一句,“你要不往大門方向的右邊試試?”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似乎聽到一聲輕笑。
一共十幾處漏水的地方,花了將近四十分鐘才弄好,黎宵回來時,整個人都濕透了。
江柔讓他趕緊去洗頭,還主動給他找起了毛巾。
男人接過她遞來的毛巾,擦了擦頭,沒動,看著她忙前忙後的將洗臉盆裡接的臟水倒掉,又拿到門口用雨水洗了,還拿來了大桌子上的熱水瓶。
對於乾了活的功臣,江柔還是很體貼的,這是她跟她嫂子學的,她哥以前多懶的一個人啊,她媽怎麼罵怎麼凶都沒用,但自從娶了她嫂子後,家務活乾的比誰都勤快。
也沒什麼秘訣,那就是她哥每次乾了什麼活,她嫂子表現的都特彆殷情討好,滿足了他那顆很是虛榮的大男子主義心。
江柔有樣學樣,拿了肥皂,將椅子拖到大門口這裡,還給他端來小半盆冷水,熱水瓶裡的水倒進盆裡後用手試了試溫度,覺得剛剛好。
然後扭過頭朝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甜甜笑,“可以洗了,我去給你燒水洗澡。”
男人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等人走後,將毛巾丟進洗臉盆裡,然後彎下腰將頭浸進熱水中。
“……”
這大概是黎宵洗過最燙的一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