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去瓦市,去的太早,葉嘉沒把這瓦市給看明白。事實上,彆看這地兒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回葉嘉發現,瓦市裡竟然還賣人。她跟餘氏往裡頭走,看到好幾撥,腦袋上插根草跪在地上的臟小孩兒,好多就跟蕤姐兒差不多大。
大多數是女孩兒,也有那瘦筋筋的男孩兒打得一身傷,跪在地上不敢看人。還有被關在鐵籠子裡的外族,卷毛藍眼睛的也有。賣貨的人牙子操著外地方言說是西北邊來的昆奴。
葉嘉僵硬地把眼睛挪開,跟餘氏直奔蘿卜攤。
事實上,蘿卜不好賣。水分足,打稱,不頂飽。鄉裡人家自家會種,一種就是一大片。大多數自家種了自家吃,許多吃不完要麼就爛在地裡,要麼就拿去喂豬了。也就鎮上沒地的人家才會買。但他們買的也不多,一斤兩斤的摳搜得很。葉嘉跟餘氏過去的時候,挑蘿卜的商販兩大框還滿著。估計是剛從地裡挖出來不久,蘿卜還沾著土。那商販坐在地上,張口就在叫賣。
葉嘉一口氣把兩大筐的蘿卜全要了。
那商販一驚,差點以為聽錯:“這兩筐少不得小兩百斤,你們全要?”
“嗯。”葉嘉沒管餘氏吃驚的張大嘴,就問全買能不能便宜些。
這些蘿卜是自家種的,吃不完才挑到鎮上來賣。但蘿卜本身就賣的便宜,三斤兩文錢,這還能怎麼便宜?小商販把蘿卜給稱了稱,一百八十幾斤。他給抹了零頭,衝做一百八十斤賣給葉嘉。賣了二百多文,小商販嘴都要咧豁了。
統共一兩銀子,一下子去了這麼多。再添置點鹽和調料,三百文就這麼花出去。餘氏心疼的眼睛都紅了,眼看著葉嘉還預備組個牛車把東西拖回去,還想找鐵匠打個什麼刨子。她趕緊攔住。
“先省省,先省省。”餘氏真怕她把這一兩也給謔謔乾淨,“等賺到了銀子咱再買刨子。”
葉嘉隻是覺得這麼多蘿卜,光靠切得切到猴年馬月。若是能有個刨子,省事兒不說,能提高很多效率。不過身上一文錢不留也確實有些發狠。
婆媳倆折騰一上午到家,就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
明日就得趕早去瓦市,蘿卜絲兒得切出來,餅還得做好。若不然明日一大早做肯定趕不及。這麼多蘿卜弄回來還得刷洗,焯水,拌陷兒。事情多一個人忙不過來,連蕤姐兒都出來蹲在小盆邊,小手抓著蘿卜在擦。葉嘉在衣裳上擦了擦水,扭頭去東屋把床上的傷患給硬生生架到院子裡來。
餘氏還在院子裡刷蘿卜,一看周憬琛被葉嘉給架出來。張大了嘴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都要乾活,你也不能歇著。”
周憬琛:“……”自打醒來,這個記憶裡並不清晰的妻子已經無數次打破他的認知。從一開始被拖拽反應不過來到如今坦然接受,他隻經曆了四日。
他倒也不覺得冒犯。在凳子上坐下來:“讓我做什麼?”
“切蘿卜絲會嗎?”餘氏刀工不行,隻能刷刷蘿卜。葉嘉切蘿卜切得虎口疼,她轉頭把自己切的現成蘿卜絲端過來,理直氣壯地問壯勞力,“切成這種。”
春日的陽光灑在壯勞力的肩頭,氤氳得他眉眼光華流轉:“可。”
那就行,葉嘉拿了把大菜刀遞給他。轉頭就去灶台上焯水。蘿卜得抄完水擰乾,放調料才會入味兒。第一回試做,葉嘉也不敢做太多。大概做了百來個。還彆說,周憬琛這大反派估計是拿刀看人腦袋的活兒乾的太多,蘿卜絲兒切得比她還快。
晚上自然吃的蘿卜絲餅。剛出鍋的比後麵熱的要好吃太多。餘氏心裡藏的那點猶豫,在吃了一個熱騰騰的蘿卜絲餅後有了底。一家人一人一個香噴噴的蘿卜絲餅,當然,周憬琛繼續喝粥。
周憬琛:“……我如今應該也能喝點彆的吧?”
“能啊,”葉嘉良心發現地給他盛了一碗羊奶,“喝這個吧。”
周憬琛:“……”
次日天還沒亮,葉嘉跟餘氏就起床動身了。瓦市趕早,去晚了可沒好位置。葉嘉昨晚到底問人借了一輛獨輪手推車。東西往手推車上一架,摸黑就到了鎮上。
運氣好,這回的瓦市人比上回還多。一群人擠在鹿砦前,等著看門的壯漢敲鑼。
餘氏有點瑟縮,但想到一家人的命根子都砸在這了,不能退縮。就又把腰杆子挺起來。她本想提醒葉嘉把東西往裡頭推一點兒,到時候開鹿砦能搶先進去得個好位置。誰知扭頭發現,葉嘉把獨輪車都推到邊上去,在路邊就卸了爐子生起了火,架起了鍋。
“嘉娘,這是要做什麼?”餘氏沒想到葉嘉這麼心急,趕緊跟過來。
“做生意啊。”葉嘉爐子生著了,拿小勺舀了一勺油往煎鍋裡一澆。一陣風過,噴香的油味兒就飄起來。她打開了背簍,把裡頭昨夜做好的蘿卜絲兒餅往油上麵攤。滋啦一陣油爆澱粉的香味飄散開,眼巴巴守著鹿砦的商販們眼睛全瞧過來。
“娘,快點,”葉嘉勾起嘴角,“把裝錢的小缽和竹筐都擺好,咱要開始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