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有了盼頭連睡覺都香很多。餘氏如今也不翻身睡不著,因為明日還得早起去鎮上支攤。
許是沒有彆家吃食攤子一家獨大的緣故。婆媳倆這生意日日紅火,小十天下來,賺了七八兩。這還是扣了成本和家裡夥食的淨收入。口袋裡存了銀子,餘氏臉上的愁苦都散開了許多。因著吃得好睡得好,人一日豐潤過一日,倒是把她的好姿容給顯出來。
事實上,瓦市這邊每日有一對相貌極美的婆媳來做餅生意,如今在鎮上也傳開。有那促狹的給兩人的攤子取了個雅號,西施攤。還彆說,這稱呼雖說窘得葉嘉無語,但也給婆媳倆的蘿卜絲兒餅攤子帶來了名氣。不僅瓦市的人來吃,就是鎮上的住戶也過來嘗鮮。
生意一日好過一日,手裡頭有了些閒錢,葉嘉就惦記著買瓦修屋頂的事兒。
雖說李北鎮此地雨水不多,今年是出了奇才這般多雨。但也不能說往後就沒有雨。屋頂總漏也不是事兒。這日葉嘉跟餘氏收了攤子就去了磚窯。
李北鎮隻有一家磚窯,燒磚也燒瓦。整個鎮子甚至是臨鎮也都在這買磚買瓦。
兩人去的時候,磚窯的管事不在。就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在門口看著。葉嘉說明了來意,許久,才從屋裡出來一個無端粗壯的中年漢子。那人留著一撮山羊胡,腫泡眼,大鼻頭,戴著氈帽,穿的十分體麵。瞧見來人是兩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婦人,那雙耷拉的腫泡眼愛抬不抬的。
再一聽說,隻是要一千塊小瓦,碎瓦,當即連說話的興致都缺缺了。不過蚊子再小也是肉,一塊碎瓦也是錢。張口說要五百文,也不給講價的機會,轉身就要走。
葉嘉本還想叫他讓人帶她們去看看,看這管事的態度就不住地皺眉。但轉念一想這地方就這一家磚窯房,彆處沒有,想說什麼便也作罷了。葉嘉是工科出身,在設計院待過幾年,對這些很熟。要說燒製磚瓦這等東西其實不難,她就能燒,但弄這磚窯有點麻煩。也就這年頭懂這個的不多,磚窯廠才這般猖狂。慢慢吐出一口氣,葉嘉跟著學徒去後頭看瓦。
她們倆來的匆忙,本就是下了攤子來瞧瞧,家裡頭其實還沒準備。葉嘉跟著學徒看了瓦,摸了一下,質量勉強能用。隻說下午再帶人過來拉,屆時再結錢。
那學徒也沒說什麼,一雙眼睛不住地往葉嘉的臉上瞄。
葉嘉長得好那是十裡八鄉公認的,餘氏一見不對就把葉嘉拉到身後擋起來。不過她跟葉嘉身量也差不了多少,擋也擋不住。那幾個年輕的學徒眼睛還往她身後瞥。葉嘉沒什麼感覺,她們倆在瓦市那塊做生意都做一個多月了,早習慣了。
“娘,咱先回去吧。”屋頂要修勢在必行,“攤子的東西得送回去。”
他們才走出磚窯房的院子,在巷子口跟一家騾車撞上了。巷子窄的很,直行隻夠一輛車過的。雖說婆媳倆這邊獨輪車不占地兒,但若是擦肩走必然會刮擦。兩人乾脆把車又退回了磚瓦房的院子。院子裡的學徒還沒出來說話呢,那騾車也進來了。車上下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拍肚子下來,屋裡方才懶得動彈的管事小跑著出來。許是有人瞧見東家過來了給他說了。他一麵跑一麵臉上掛著殷切的笑,親自上手扶:“老爺怎地過來了?”
那被稱呼老爺的男人一雙眯縫眼,眼睛就往葉嘉和餘氏這邊一瞥。管事的立馬轉換了態度,笑容滿麵:“二位瓦可看好了?我這就叫人領你們去瞧瞧。”
若說小學徒的眼神沒什麼,這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眼神就叫人頗為不喜了。餘氏擋在前頭直說瞧過了,下午再來。說完,就跟葉嘉兩人推著獨輪車離開了這個巷子。
婆媳兩人出了巷子身後那色眯眯的視線才消失。葉嘉如今低頭瞧著兩人身上灰撲撲的衣裳心裡倒是慶幸。李北鎮並不太平,女子長得好不是件好事。葉嘉跟餘氏兩人心事重重地推車回到家,心裡想的怕都是一樣的。葉嘉難得吃完飯去了東屋。
餘氏瞥了一眼,默默把想去東屋找嬸娘的蕤姐兒給拉走。
“相公。”嬌嬌俏俏,悅耳動聽。
雖然早已聽過幾次,但這般麵對麵的聽葉嘉喊他相公,周憬琛還是覺得怪異。
葉嘉沒注意到他的臉色,隻皺著眉頭盯著他的腿許久,然後一雙手就摸上來。周憬琛眼眸微閃,克製著沒躲開,但眉心跳的更明顯了。這人是真的沉得住氣,任由葉嘉在他腿上摸捏半天,麵上還是不動如山。一雙眼睛有些銳利地審視葉嘉。
許久,葉嘉什麼都沒摸出來又悻悻地收了手:“相公,我找人給你打個拐,明兒你跟我一起上鎮子賣吃食吧。”
沒見這男人喊疼,葉嘉也摸不清他的傷勢。想著原先是窮途末路了才顧不上自己這張臉招禍。如今有了存銀,就空出心思來考慮彆的事。
今日給她提了個醒兒,她跟餘氏兩人在街頭做生意到底是不保險的。李北鎮不太平,她們在街頭這麼久沒出事是運道好。但人不能一輩子靠運道,總有失手的時候。她跟餘氏兩人連個爐子都得抬著走,真遇上那等無賴色痞,怕是隻有吃啞虧的份兒。
“娘年紀大了,早上叫她多歇歇。”她想想說,“做生意還是相公搭把手更好。”
周憬琛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葉嘉的意思。想著上午她們回來那臉色,嘴角抿直了,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