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劉越軟軟地“嗯”了一聲。
灰黑色的眼睛滿是水霧,半晌,艱難地張開一條縫,映入床前模糊的人影。
他揉揉眼,一下子坐起,朝呂雉伸出小胖手:“阿娘!”
今天起床第一件事,給母後一個親親。
吧唧一聲,親親能化了人的心。呂雉抱起奶香味的兒子,同樣親了親他,就有兩列宮人魚貫而入,伺候小殿下洗漱穿衣,奉上煮得軟爛的素菜羹,並一小碟切好的醬肉,放到榻邊的小桌子上。
羹和後世的粥有異曲同工之妙,裡麵放有香甜的糯米。
劉越的肚皮咕咕叫,洗漱過後直奔桌前,什麼都顧不得了,眼中隻有吃飯二字,等到肚皮鼓起,早膳乾乾淨淨見了底,睡意也消散了個乾淨。
呂雉在一旁陪著他,胖娃娃忽然發現,母後穿得與往日不一樣。
頭戴金冠,盛妝打扮,美麗與威嚴撲麵而來,劉越差點冒出了星星眼。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發現外裳繡有老虎花紋,貼在身上很是清涼,一摸細膩得不得了。
今天穿了哥哥送給他的蜀錦。
他有些心痛,便宜爹當政的時候窮,等到母後攝政,戰亂才真正停歇下來,國庫漸漸充裕。這一身得多少錢,難道今天是什麼大日子?
呂雉解答了他的疑惑,柔聲對劉越道:“父皇要為越兒舉行執弓禮了,就在永壽殿。賓客們都是父皇的臣子,母後認識的叔伯,越兒不要害怕。”
劉越這才反應過來,執弓禮!
他現在還是皇宮黑戶呢,劉越恍然大悟,大眼睛彎成一道月牙:“越兒不怕。”
……
永壽前殿早已人聲鼎沸。大漢剛建的時候,皇宮沒有禮儀,沒有規章,多數功臣封侯前就是個“泥腿子”,覲見皇帝七歪八扭,甚至在朝會上大打出手,說菜市場都是抬舉了他們。
後來有儒生叔孫通製定大禮儀,樹立君臣尊卑,總算扭轉了這一亂象,也讓劉邦欣然大悅,頭一次嘗到做皇帝的快樂。
現如今,功臣百官雖是赴宴,除了稱病多年的留侯到場,引起一丁點的騷動之外,丞相蕭何引領著他們,一切秩序井然。
他們都盼著皇子越的出現。
都說小殿下是宮裡最漂亮的娃娃,到底是真是假?
永壽殿後殿,劉越牽著母後的手,再一次見到了便宜爹。
便宜爹脫去樸素衣裳,身佩傳說中的斬白蛇劍,目光湛然,正經軒昂,仿佛與那天站在椒房殿的不是一個人。
劉邦朝皇後點頭,輕飄飄地瞥了眼幼子,隨即上前一步,朝劉越伸出手。
劉越警惕地看著便宜爹,什麼意思?
劉邦:“……”
皇帝差點氣了個倒仰。
臭小子,這身衣服都嚇不住你?
“父皇主持的執弓禮,沒有父皇帶怎麼能行。”在呂雉淡淡的注視下,劉邦嗓音渾厚,目光慈愛,“快牽住,彆讓他們等急了。”
劉越糾結了一會兒,不舍地鬆開母後,搭住劉邦的手。
劉邦暗笑,彆以為他沒看見這小子的勉強。頓時產生揚眉吐氣,扳回一城的舒爽,示意手執斧鉞的披甲武士開路。
原本郎中令灌嬰也要護衛皇帝身側,被劉邦趕去前殿吃席了。
“天子到——皇後到——”
隨著天底下最尊貴夫妻的駕臨,前殿火熱的氣氛轉為肅穆。執弓禮作為正式又盛大的場合,賓客齊齊拜了下去:“臣等拜見陛下,拜見皇後,恭祝陛下長樂,皇後無極!”
劉邦微笑著道了句起。俯瞰眾生的滋味令人著迷,這般想著,他又瞥了眼小兒子。
繼而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臭小子這是在看誰?
.
劉越被鎮住了!
他覺得這不叫赴宴,應該叫美男子大聚會。
功臣雲集的地方,辟陽侯審食其向來排不上數,頂多隻能挨個屁股邊邊,早就被擠得不見了人影。
處在最前列的臣子留著長須,一個賽一個俊朗,雖不年輕了,有英姿勃發的,有沉穩過人的,還有俊麗秀美的,好看得各有千秋。
“……”劉越回頭看了便宜爹一眼。
臉蛋肉不自覺鼓了鼓,怎麼就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