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一會兒,那下人怔怔問,“咱王爺和那曲蘭頌是有仇?”
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能動不動總在他父親墳前想著要挖墳啊?人家在裡頭真的還能躺的安心嗎?
這個……
“……不好說。”
他含含糊糊的回道,拿起掃帚開始掃地,還叮囑另一個,“行了,大人物的事知道一點兒就得了,快彆好奇,乾活吧。”
“哦……”
】
視頻外,曲蘭頌蜷縮著的手指動了動,聽到視頻裡兩個人的議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蔣明橖啊蔣明樘,你還真是想讓‘我’死了都不得安生啊。
莽夫……
可你敢說,倒也要真的敢做啊,真真是死鴨子嘴硬,隻有一張嘴能氣人的傻子!
光幕中視頻畫麵一轉,來到城郊樹林中的一處墳前。
【黃草遍地的山腳下,幾座墳包屹立在空地上,背靠青山,麵前就是一片梅林。
幾座孤墳的碑上,都刻著曲家人的姓。
其中一座墳前,靜靜的站著一個一身黑色武服,兩鬢染白的男人,男人身量很高,足有九尺,身材孔武有力,隻是麵容看起來要蒼老很多,眼神更是滄桑,像一隻征戰半生剛步入年邁的老虎,雖蒼老,然氣勢不減。
鐵鍬橫臥在他腳邊,他一手杵著鋤頭,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麵前的墓碑出神,又像在發呆。
極輕的腳步聲傳來,男人回神,轉頭望向來人的方向。
一襲白色素衣容貌秀麗的中年女人走過來,打扮素淨,烏黑的發挽成了一個婦人髻,這代表她早已成親並嫁作他人婦,她的頭上戴一朵白花,像是來吊唁親人的。
她走到男人身旁,極為有禮的喚他,“明橖阿兄。”】
這個稱呼一出,光幕外的人豁然開朗,原來畫麵中的男人是蔣明橖!
他老了很多。
若不是麵容跟之前看起來那演員看著還有些相似,簡直讓人認不出他是演的剛剛止戰天下的鎮南王蔣明橖。
他轉頭看向婦人的表情很平靜,也很沉默。
半響,他說:“我實現了他的願望。如今四海之內已無戰事,天下,可以太平了。”
他的嗓音沙啞,像是不常開口,又像是被戰場的風沙磨破了喉嚨,總帶了那麼股嘶厲,不好聽,可現在和他交談的隻有曲雲婉一人,她不嫌棄。
他長長的呼出口氣,像是身體一下子鬆懈下來,又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
曲雲婉說:“阿兄這些年很辛苦,我知道。”
梗了梗,又說出一句,“我阿兄也知道。”
兩個阿兄,都是她此生最親的親人。
曲雲婉看著不知說被挖多少次都完好的墳頭,她笑了一下,笑容裡有無奈,有苦澀,也無聲。
“阿兄,你總來打擾我父親安息,我阿兄要是知道了,怕是又得氣的跟你打起來吧?”
蔣明橖也笑了一下,“讓他來,我等他來找我,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他年年說要來挖坑,可等到最後,那個最該跳出來阻止他的人,卻始終沒出現。
都說鬼愛夜裡出沒,他夜裡也等在這裡,可總不見那個人回來尋仇、打他一頓出氣,可見鬼神之說不靠譜。
安靜過後,是蔣明橖的再一聲。
“我……已經快要等不下去了。”
他仰起頭望天,那雙眼像是在當年就把該流的淚都流儘了,此刻是哭也哭不出來。
“雲婉,我想去找你阿兄了。”
他聲音平靜極了。
“明蘭……明蘭知道。”曲雲婉聲線有些不穩,帶著顫音,而她麵對著那方墳墓的臉上兩頰已經濕潤。
她知道,此刻站在她身邊的這位兄長已經很累了。
他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
她從懷中拿出一個長方形的黑色木盒,木盒不大,隻成人一掌長,兩兩指寬,雙手遞到蔣明橖的麵前,衝他揚起一個明媚的笑,“明橖阿兄,這是我阿兄去世前放在我這裡的。”
蔣明橖瞳孔縮起,僵在原地。
“他說,若有一天他逝世,十年後若你未娶妻,若還是忘不掉他,縱有子,他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他說,他答應了。”
蔣明橖木楞的伸出手,手指顫抖的接過那封木盒。
……
蔣明橖走了,獨留曲雲婉站在她父親的墳前,一直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
“父親,你怪阿兄嗎?”
她輕聲問,周圍無人應答。
然後,她又說:“父親,你若真要怪,便怪我吧。您不在了以後,阿兄……真的太苦了。”
她的眼中溢出淚來,雙眼朦朧的注視著蔣明橖離去的方向,聲音哽咽。
“他也太苦了,您體諒體諒他二人吧。”
“阿兄,你讓我十年後再將那物交給明橖阿兄,可是不是連你也未曾想到?沒了你,他連十年……都撐不到了。”
一滴淚自曲雲婉臉頰滑落,砸落在地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