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正院。
折斷的樹枝很快就被清理乾淨。
風輕了許多,燈籠黃暈的光落在院中的雪上,院中寧靜房中和暖。
譚廷進了房裡,項宜這才走上前去,替他換下了外麵的衣裳。
她身量不高,半垂著頭的時候,更是隻到譚廷胸前。
她穿了件杏色長襖並蜜色比甲,半新不舊的。
譚廷不禁想到了項寓身上那件水洗發白的青色長袍。
是他疏忽了。
他雖與她無甚夫妻感情,也不喜項家做派,但該做的地方,還是應該做到。
而且項家這些年的處境也並不會太好,項寓既然走了讀書科舉的路,想來花費也不算低。他可以每年給項寓一筆用來讀書的錢。
想來她是樂於收下的。
項宜替他將外袍解了,換了件在家中穿的銀色錦袍來。
他開口問了她。
“項寓可是在讀書科舉?如今住在什麼地方?”
他這麼一問,看見她愣了一下。
“是不是項寓今日衝撞大爺了?”
她的口氣帶著幾分著急,譚廷沒想到她第一反應竟是這樣。
他道沒有。
“並無衝撞。”
他這麼說了,見項宜鬆了口氣,才回了他。
“項寓如今在青舟書院讀書。”隻回了這一句,又同他解釋,“項寓性子急脾氣衝,若是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大爺彆往心裡去。”
譚廷不免想到項寓的態度,但他自己彼時做的更加不好。
念及此,再看向項宜,越發有些不自在,等著項宜就此提及項寓讀書、項家生計不易的事情,他可以多補貼項家一些。
可項宜手下利落地替他換了衣服,然後將衣裳一一放到衣架之上,轉身去了側間。
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
她不跟他提錢的事嗎?
譚廷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這時院中有了腳步聲,“大爺,夫人,老夫人請去秋照苑用晚飯。”
她立時應了,開始換衣裳出門。
譚廷有些詫異,但又想著她可能會在路上說。
可前往秋照苑的路那麼長,他走在前,她落在他身後近一丈遠的距離,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話。
... ...
秋照苑又是一番熱鬨景象。
後院的紅梅開了,譚蓉特意折了幾隻模樣彆致的帶了過來,一家人賞梅吃飯,倒也樂和。
隻是趙氏入了冬總是頭疼,一頓飯的工夫,項宜多半時間都在伺候她。
待到吃完飯,趙氏又說了譚建大婚的事情。
距離譚建的婚事也就十天的工夫了,趙氏是無心打理,外麵的事交給譚廷,內宅的事都讓項宜妥善安置。
這般說了會話,時候已經不早了。
老夫人讓譚建和譚蓉先回去,留了譚廷和項宜。
她端了茶盅笑起來,“建哥兒眼看著就要大婚了,你們是不是也該有個孩子了。”
譚廷成婚的時候,年歲就不小了。
他隻有項宜這個妻,並沒有侍妾通房之類,這是譚家宗房的規矩。
之前三年譚廷都在京中,眼下回了家,自然該考慮子嗣的事情了。
她說完了這話,看了兩人一眼。
項宜一直安靜地垂著頭。
譚廷目光在她身上微落,又收了回來。
他應了一聲,“讓母親操心了。”
趙氏見他們明白了,就笑著讓兩人回去了。
從秋照苑回正院的路很長,但同來時一樣,兩人各挑各的燈籠,一前一後各自走著。
譚廷不由想到了新婚的時候。
彼時春闈在即,諸事繁雜異常忙碌,除了新婚當夜,他進京前的那一個月裡,隻在初五、十五和二十五碰了她。
落在後麵的項宜,此時也正想著趙氏剛提及的事情。
她知道譚廷不喜自己,隻是按照規章辦事一般。
但她恰好也如此想。
這樣,大家都輕快些。
念及此,她抬頭向天上看去,看到了烏雲散去的半邊天上,高懸著一輪滿月。
今日不巧,正是十五。
... ...
天寒地凍,熄了蠟燭的房中似乎也隨著光熱的減少冷了幾分。
項宜守了帳子,仍舊睡在了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