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居然沒哭,眨眨眼:“尿盆,噓噓。”
彌族幼崽在力量完全覺醒之後,才有自潔身體的能力,現在寧刃這個階段是需要上廁所的,隻是阿宿林寢宮裡麵卻沒有。
阿宿林隻覺得渾身難受。
他的溫泉??是尿盆???
這池子是不能要了。
阿宿林冷著臉抓住小孩的衣領子,先在這個水池的活泉頭涮了涮,然後一路提溜到了另一個新的溫泉池子,一把將小孩丟了進去。
“啊啊啊啊!”
寧刃瘋狂撲騰,掙紮了半天發現自己沒掉水底去,“咦?”
他腰上纏了一圈銀尾。
阿宿林半蹲在浴池邊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崽子犯蠢,尾巴稍微一鬆。寧刃趕緊手腳並用地抱住他的尾巴浮在水麵,自己粗短的小尾巴也纏了上來勾住,皺著小臉抬頭。
阿宿林睨著他:“再尿水池子裡,我就把你丟下去。”
寧刃:“會憋壞!”
阿宿林:“這裡是洗澡水池,你自己住的房間會有地方解決,”他將寧刃往下放,沉聲道,“記住了嗎,記不住在水底下長記性。”
“可是阿刃剛才還沒尿完,”小孩糾結,“憋不住了。”
“…………”
首領大人火速從水池裡站起來,尾巴圈著小孩瞬間移動到寢宮門口,想把他丟出去,結果推門前一秒看見自己□□的上身和還在滴水的頭發。
小孩雙腿並攏痛苦麵具:“不行了,阿刃真的好努力。”
他:“………”
阿宿林重新回到了第一個溫泉,把小孩放在池子邊緣,嫌棄而快速地收回自己的尾巴,“在這裡。”
等寧刃解決完的空檔,他已經想了至少十種把這裡拆了重新裝修的方案。
他再一次把小孩提起來在源頭涮了涮,拎回了床邊,寧刃已經習慣了這種雙腿不著地的懸空感,被墩在地上的時候站的很穩當。
阿宿林用精神力將自己身體表麵水分蒸乾,換上了新的睡袍。
看著還濕漉漉的幼崽,他揮手把寧刃也烘乾了,然後冷淡看著幼崽自覺的爬到床的最中央躺好。
早晨的時候還大哭大鬨說他扒了他的皮,晚上就完全換了副麵孔,真不知道是幼崽天性,還是薇醫生和獰烈會哄。
阿宿林掀開被子剛躺下。
“阿刃餓了。”
“………”
阿宿林閉眼。
“阿刃餓了,阿刃餓了,阿刃餓了。”
阿宿林霍然起身:“奶呢?”
小孩指了指夜明珠上麵的木台。
為了防止他多喝,薇醫生刻意放在那裡的。
阿宿林抬手一招,把還溫熱的奶瓶遞給寧刃,然後看著他喝完,重新放了回去,他也重新躺下。
“要拍背。”
阿宿林:“不會。”
“哦。”
寧刃撓頭,腳丫子踢了踢壞爹的肋骨,“那你讓讓,叫阿刃睡床邊。”
“……”,睡眠三番兩次被打斷,洗澡也沒好好洗,阿宿林緩緩吐出一口氣,灰藍色的眼瞳沉沉,“有事一次說完。”
這孩子怎麼這麼麻煩。
“薇醫生說,阿刃吃完飯,不拍,會吐,所以睡床邊。”
寧刃還不太能表達一個長句子,斷句很碎,但並不妨礙阿宿林聽懂他想說的意思,他倏地偏頭看過來,對上幼崽無辜的目光。
“…………”
阿宿林坐了起來,“怎麼拍。”
寧刃從被窩裡爬出來,爬到阿宿林身後,老成地用小手拍他爹的背,模仿薇醫生的語氣,“崽崽乖,睡覺覺,乖寶寶,睡覺嗷——!”
他還沒唱完,就被提溜到被窩裡,阿宿林臉上蹦出了井字號,他把小孩按在自己大腿上,開始拍背。
當然他沒唱。
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唱這種歌哄孩子。
寧刃尾巴無意識擺動。
小孩不知道這種親昵互動會讓他身體自動分泌安撫素,平複初來乍到這個世界時產生的焦躁不安情緒,他不懂那麼多,隻是覺得舒服——
好舒服啊,比薇醫生給他的感覺還要舒服。
他下意識將腦袋往阿宿林的方向靠了靠,越靠越近,尾巴圈成了小花卷,最後已然昏昏欲睡,纖弱稚嫩的脖頸毫無防備地貼在阿宿林的另一條手臂上。
阿宿林垂眸。
吃飽就睡,幼崽天性。
熟睡的臉龐,與他一樣的發色、尾巴、五官。
溫熱的血息就隔著脖頸這層薄薄的皮膚,阿宿林將指腹貼在幼崽的頸側,白天的時候不覺得,此時卻真切能感受到這個孩子體內與他極其相近的氣息。
溫熱的、鮮活的、象征著延續。
他想起了那個或許可以緩解他沉睡之症的殘忍方法,卻也隻是一閃而逝的念頭。
他阿宿林雖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從不對無辜的老弱婦孺下手,今日殺一個,明日就可殺千千萬萬個。
如果這般做了,他就不配作為守護一方的首領。
聽解伶說,阿刃在外流浪三年,剛剛才回歸族群,如果這孩子的親生父親不是他,隻是族中一隻普通的彌仂塞,大概會享受到親族無微不至的關愛吧。
阿宿林把小孩放正,自己也躺好。
他明天早晨就不會醒來了,沉睡時呼吸也會停止,阿宿林微哂,但願這叫他討厭的、麻煩又邋遢小崽子不會被嚇哭——
當然,如果他有讀心術,他就明白今晚小孩的乖順跟聽話,甚至連初次見麵扒皮一事也好似不計較了的好脾氣模樣還有另一種說頭:
叫臨終關懷。
次日淩晨六點,寧刃悄沒聲爬起來,他一摸自己爹,還困頓的眼睛立刻瞪圓了。
天啦!果然涼了!
跟幼崽討論區裡的朋友說的一模一樣!
他的壞爹死了!
他趕緊穿上自己的皮——薇醫生的外套。然後蹬蹬蹬跑到床尾,順著床單滑了下去,找到床下放著的籃子。
寧刃把籃子裡的兩個瓷盆端出來,一個大瓷盆裡放了一堆紙,小瓷盆放在手邊,係了條白布在頭頂,然後火石一搓扔進大瓷盆裡。
大瓷盆裡的紙開始冒煙,整個寢宮恍若寺廟雲端。
寧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因為身量太短,這一跪險些給當場翻個跟頭,他連忙穩住,手裡白手絹一甩,小臉一肅,尾巴觸地,磕頭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