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刃晚上睡得不踏實。
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二次做噩夢,上次夢見蜘蛛老板還可以一拳揮出去,這次半夜驚醒,他坐起來懵了半晌,突然開始掉眼淚。
阿宿林慢慢睜開眼睛。
“……怎麼了。”他聲音帶著困的啞意。
寧刃:“小紅熊、小紅熊的哥哥,姐姐,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幼崽用手背抹著眼淚。
小孩子有時候其實很敏感。
阿宿林單手支起身子,胸膛敞開,灰藍色柔順的長發滑落到肩頭,他把小孩扳過來,寧刃的屁股在床上轉了半個圈,調轉車頭。
崽子這次掉眼淚掉的無聲無息的,跟以前嚎啕大哭不一樣。
阿宿林端詳了一會兒,因為隔絕寶珠起了作用,隔絕外來預測與探知的同時也隔絕了他對血源結的感知。
所以目前血源結對他造成不了多大影響,他還有空伸手接了滴崽子的眼淚,然後才從床頭拿了塊乾淨手帕,蓋在幼崽臉上整體擦了擦。
擦完即刻扔了。
他對寧刃招招手。
“過來。”
寧刃揉著眼睛挪過去,鼻尖紅紅的。
阿宿林盤腿而坐,把寧刃攏在懷裡,他思索最近看的書上的內容。
這種情況應該是書上說的噩夢驚醒案例,幼崽並不是完全清醒,而是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此時家長不應該一驚一乍徹底把幼崽鬨起來,而應該儘量少說話,保持情緒穩定,把幼崽抱在懷中輕拍,同時哼唱哄睡助眠曲調,片刻後,幼崽即可重新入睡。
阿宿林隻采取了輕拍這個動作,他自己老爸走得早,也不記得親娘什麼樣,記憶裡自然也沒留下什麼哄睡的曲調,也不想專門去學。
好在寧刃很給麵子,眼皮子慢慢變得沉重,重新睡去。
長長的睫毛還是濕潤的。
阿宿林按照書上所說,頗為嚴謹地拍到了第六百下,才停下來。
這個孩子的來曆調查不清,就和突然在這個世界裡一樣,他已經放棄追根溯源了。司茂的預言模模糊糊,其中似乎藏著很多謎團,或許真的要到了命定的那一天才能看的明白。
阿宿林看著幼崽又開始皺眉頭的樣子,思忖片刻,抬手在指尖凝聚了一點銀光,點在寧刃的眉心。
造夢。
他想象著紅熊的模樣,給寧刃編織了一個充滿童話與溫馨的夢境,在夢裡,他會跟小紅熊的哥哥姐姐見麵,它們會親口告訴他,它們會回來。
越真實的夢境消耗的精神力就越大,沒誰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阿宿林大約消耗了近半的精神力才停手。
寧刃此時臉上的神情恬靜安然,有一絲可疑的透明液體從上揚的嘴角慢慢下滑。
“臭崽子……”阿宿林按按額角,感覺到了些疲憊。
寧刃為了坐實這三個字,睡夢裡蛄蛹著翻了個身,噗一聲輕響,尾巴根那裡吹起一股小旋風,帶著暖意吹到了他爹的頭發絲上,繼而溢散在空氣裡。
阿宿林騰地把幼崽扔在床中央,自己瞬間瞬移離床三米遠,二話不說飛快甩了甩袖子。
他臉調色盤一樣好不精彩。
寧刃睡得四仰八叉,又連著吹了兩股小旋風,爽得很。
一個還沒進化出自潔能力的幼崽,能要求他什麼呢。
阿宿林忍著把寧刃他也拖出去洗澡的衝動,後槽牙磨了磨,自己頭也不回進了溫泉。
-
混亂之都。
外城。
一隻暗色的鳥影飛進巷子,片刻後,走出來一個娉娉嫋嫋的年輕女子。
女子烏發盤起,墜著幾根紫綠色的羽毛,眼角眉梢細長而高高吊起,唇色鮮紅如血。
中圍與外城之間的瞭望塔燈光對女子而言似乎形同虛設,幾個閃身,便出現在了一家亮著微弱燈光的屋子門口。
她現在院中晾衣杆曬的衣服上聞了聞,找到了一塊斑點花紋的布料,上麵有滴她的血,是她做的標記。
女子扯下布料,走進屋裡,床上睡著一家三口,剛出生不久的狐狸族幼崽在父母溫暖的氣息下睡得很熟。
女子吹了口氣,溫柔地彎下腰,把狐狸幼崽包在布料裡。
那對狐族父母渾然不知。
“寶寶乖,媽媽帶你去更好的家。”她輕輕哄了兩句,便正大光明的抱著孩子消失在屋內。
女子走到混亂之都外,化身成一隻紫綠色的大鳥,叼著幼崽振翅飛往百裡之外一顆巨樹上。
巨樹下是數十個插著白色木頭的小小墳頭。
而巨樹頂端有個直徑十米的鳥巢。
月色淒清地落下,驅散了幾分樹影。
鳥巢的邊邊角角處,都是包裹著花被子的幼崽,約有三四隻,都還活著。
她把新帶來的這隻放在邊緣處,拍了拍,神色很慈愛。
“夜鷺,我等候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