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哪怕被扔進那間四麵漏風的屋子,每天都在生死的邊緣掙紮。好歹還有人給他吃的。
顧蜜如每次打過他之後,就會給他吃的,還會給他一些水……
因此司獻春的眼淚又湧了出來,他渾身僵硬地愣在那。用一種無比驚恐的眼神看著顧蜜如。
顧蜜如垂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越過他的腰,把湯婆子拽了出來。
將上麵的布重新包好,又塞回去,放在他肚子的位置。
接著伸手抹了一下他的眼淚,聲音平緩而低沉地對他說:“給你看病我花了不少錢,我的首飾已經全都賣了。你最好快點好起來,回到司家多給我要一些銀錢回來,這是你欠我的。”
司獻春很顯然有些斯德哥爾摩症狀。如果顧蜜如一邊嚇唬他然後一邊對他好,利用一下他的這種心理疾病,說不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務。
等到她任務完成脫離了這個世界,司獻春變成什麼樣又跟她有什麼關係?
可是罹患了斯德哥爾摩的患者,一旦失去了他的“虐待者”,就失去了心理依賴。心理疾病會變得更加嚴重,或許沒了恨,沒有了自毀值。
但他還是會死掉。無聲無息的,像三千世界當中,每一個配角一樣不起眼的默默地死掉。
顧蜜如不想走那條路。她也絕對沒有做一個“虐待者”的愛好。
顧蜜如接的每一個任務,都是很認真地在做。
至於之前為什麼會崩世界……其實是因為她太過敬業。扮演癡情女配,她會傾儘所有助男主角走上人生巔峰。
往往這個時候等到她退場,男主角都會真的愛上她,因為她給的實在太多了。
扮演惡毒女配的時候,她是真的會把男女主角摧毀,絕對不肯犯任何降智的錯誤,那世界自然就崩潰了。
這次她接的是救贖的任務。既然是救贖,那就不能摧毀人格,而是要重塑。
於是顧蜜如先是用謊言,給了司獻春一個回家的希望。擺脫痛苦的希望。
然後現在,又給他定了一個目標。
讓他回到司家,拿錢來給她。
“你看看?”顧蜜如把一個賬本拿出來,展示在司獻春的麵前說:“這是我為你花的錢,你要想辦法給我弄回來。”
司獻春恐懼渙散的視線,慢慢地定在賬本上麵。
他讀的書不多,但是常用的字他都認得。
看到那上麵一筆又一筆的非常精細的賬目,甚至包括了給他買褻衣和褻褲的散碎銀兩……
他一點一點從上麵看到最下麵,他以為結束了。顧蜜如卻又翻了一頁。
第二頁都是一些大價錢的藥材,顧蜜如指給他看,還解說道:“這兩味藥材是在信雲鎮買的,這兩味藥材,是在巡州城買的。”
說道了巡州城,司獻春的眼中閃爍了一下。
顧蜜如說:“沒錯,就是在你家隔壁那條街上的永泰藥堂買的。”
司獻春的眼睛終於轉到了顧蜜如的臉上。顧蜜如把他從那間破屋子裡麵帶回來開始,他除了最開始絕望,神誌不清的時候和顧蜜如對視,甚至是仇視她。後來都是不敢的。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看顧蜜如的眼睛。在這樣溫暖舒適的環境,這樣不該屬於兩個人之間平和的氣氛當中。
他淺藍色的眼睛,蘊著一些疑慮,在跳動的燈火當中慢慢鮮活。
他想在她的眼中找到某些事情的答案。比如她為什麼會突然間對自己這樣?
顧蜜如平靜和他對視,開口解答他的疑慮。
“記住了嗎?回到司家之後多要一些錢,然後把錢賠給我。”顧蜜如強調這件事,就是在跟司獻春反複地強調,他必須完成這個目標。
因為粉碎一個人的人格第一步,是否認對方,不斷地否認對方。
而重塑人格的第一步,是肯定對方。
顧蜜如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誇獎司獻春,就換了另一條路——讓他認為自己的存在有價值。
顧蜜如看到他眼睛發直,手指在他眼前晃晃,又問了一遍:“記住了沒有?”
司獻春很慢地點了一下頭。
司獻春因為滿心都是疑惑,竟然沒有因為顧蜜如伸手,而以為她要打自己。所以他這一次沒有後退,就隻是眼睫顫了顫。
意識到這件事情之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片刻之後,司獻春還在愣著,顧蜜如就非常迅速地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種良性的變化不能讓他想太多,他越不在意改變得就越快。
顧蜜如迅速下地拿過來一個像花瓶一樣的東西,走到床邊上,遞給司獻春說:“你應該想方便了。你這幾天昏昏沉沉的時候都是我幫你,現在你徹底醒了,自己來吧。”
顧蜜如說著,把長脖子瓷瓶一樣的東西,塞到司獻春手中。朝著他蓋被子的腰下,揚了揚下巴。
司獻春下意識地接了,接到了手中,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顧蜜如說的是什麼意思。
司獻春那些被凍壞的,遲鈍而麻木的神經,仿佛終於接回了原位。
他猛地抬頭看向了顧蜜如,眼睛瞪得老大。
顧蜜如看他瞪著自己不動,微微向前一步,單膝跪在了床邊上。
說:“還沒力氣?拿來吧。我幫你。”說著就去拉被子。
不過這一次顧蜜如沒能把被子拉起來。因為她的手,被司獻春慌忙之間按住了。
他的手力度不夠大,手背上還有青紫可怖的凍傷,塗抹了藥物更加慘不忍睹。但他的手指很細長,指節流暢,指甲修剪過後圓潤齊整。
他的手心是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