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光是聽聲音,就能夠認出來,這個丫鬟曾經幫著顧蜜如打過他。
司獻春有些害怕,但是相比於對顧蜜如那種從心裡產生的恐懼來說,麵對這些下人倒還好一些。
翠蓮單膝跪在床上一愣,然後有些高興地說:“司少爺你已經清醒啦?!”
這可真是太好了!
翠蓮是很單純的一個人,雖然之前也乾過助紂為虐的事情,那也是被生活所迫。
伺候了司獻春這麼多天,知道他喝進去的藥都死貴死貴的,吐出來如流水一樣,不知道多心疼。
這會兒見人終於清醒了,歡喜都是發自內心的。
“好了就好!那我就放在這裡,司少爺趕緊起來喝掉吧。”
翠蓮離開床上,沒有再試圖去拉司獻春。把那些湯藥都在床邊的小案上麵擺好。
嘴裡還說著:“司少爺可千萬彆再吐了,這些藥都是少奶奶找了好幾個城鎮,才好不容易找來的呢……”
翠蓮說完很快退出去,司獻春慢慢從被子裡麵鑽出來,然後又坐了起來。
他看著米粥和湯藥發愣。
想起了顧蜜如離開之前最後說的那句話。
她說他的妹妹要來看他。
這又是顧蜜如給他定下的一個小目標。
先有個人樣兒,然後見妹妹。
司獻春在床上愣了一會兒,就挪到了床邊上,端起了那碗溫度適宜的粥,先是狼吞虎咽的兩口。
感覺得有些犯惡心,就放慢了速度,一點一點地喝著。
他想做個人。
不是一個怪物,也不是一條被拴起來的狗。
他想像一個人一樣見自己的親人。
他把一碗粥全都喝了,然後開始端起那碗藥喝。
藥特彆特彆的苦,苦到舌根發麻。可是司獻春卻非常珍惜地全都喝進去了。
還是會感覺到惡心,但是他靠坐在床邊上,蒼白著嘴唇和麵色,緊緊閉著嘴。
他不肯讓自己把這些東西吐出來。
他在這邊努力,顧蜜如也在另一邊努力。
想要把那個鋪子收回來,靠顧蜜如自己打上門是不行的。
就算顧蜜如的身上有一些殘留的武功,對付十個八個的鄉間野漢子根本不是問題。
但是依靠武力解決事情是不可取的。把人給打了之後確實是解氣,但是對方報官,顧蜜如又不可能腳踢鎮長,拳打官差。
這件事情有漏洞可鑽,所以顧蜜如打算智取。
當然智取也不能靠她自己。顧蜜如在新陽鎮上,能用的人就是宅子裡麵那小貓兩三隻,還是都擔不起事兒的。
她必須拉一個有力的同盟,然後仗著同盟的勢,才好辦事。
不過她來找的這個同盟不怎麼好說話。
顧蜜如站在一間懸掛著各種豬肉,豬頭,豬下水,地上被血浸得發黑的院子裡頭。看著一個膀大腰圓的女子,提著菜刀正在砍顧蜜如的前相好——張文言。
“好你個張文言,你在外麵偷吃就算了,竟然還敢把人給我領到家裡來了?!”
“你在外麵隨便怎樣我都忍了,左一個小寡婦又一個少奶奶,現在人都找到家裡來了,你給老娘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你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
眼看著那砍在豬骨頭上,骨頭都一刀就斷的菜刀,在張文言的臉和脖子旁邊嗖嗖地亂飛,顧蜜如眉梢挑了下。
這豬肉婆娘,是個人體描邊大師。
可見她對張文言還是很有感情的,要是真舍得砍他,就這個準頭……張文言這會兒骨頭被剃得連肉都不剩了。
從她走進這間院子裡開始,這個豬肉婆娘雖然麵色非常不好,但是沒有提刀就把她趕出去。
也並沒有對著她發飆,而是放下殺了一半的豬,提起刀就砍張文言。
顧蜜如覺得這個婆娘可以處。她今天來絕對是找對人了。
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出了什麼事砍小三有什麼用呢?先砍自己的老公才是正道啊。
院子當中一堆做工的男人,很顯然是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麵。迅速退到了屋簷的邊上,防止被菜刀誤傷。
殺了一半的豬還在哀哀地叫,簡直像是給這一場鬨劇在奏樂。
顧蜜如在心裡迅速對豬肉婆娘下了判斷。她並沒有開口去解釋,現在這個婆娘肯定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聽她說話。
顧蜜如找她商量的事兒,她必須要冷靜下來才行。
“張文言!老娘今天就砍死你!”一聲咆哮,和瀕死的豬的嚎叫聲混在一起,聽起來十分的淒厲。
張文言已經嚇得快尿褲子了,被堵在牆角,連一句解釋都說不出來了。
眼看著菜刀真的要砍到他的腦袋上,豬肉婆娘也是真的動怒了——
顧蜜如慢條斯理走到那隻半死豬旁邊,拿起沾染了血跡的,足有半臂長的殺豬刀。
拎著那隻還在哀嚎的豬的大耳朵,把刀子從它的前腿上方,下巴的下方,微微傾斜狠狠捅.進去。
豬的嚎叫聲停止了。
這場鬨劇也像是按下了暫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