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房內。
陸一舟衝進來,就眼尖地看見灶台邊擱著一碗盛出來的粘粥。
應該就是他早上離開前煮了,讓二師姐幫忙熱一下,送去給三師兄的。
可現在碗裡卻毫無熱氣。
“二師姐,你……你知不知道現在三師兄虛弱無比,寸步難行,隻能靠我們給他送吃食?我們晚了,他就隻能餓著。”
蘇漁手足無措地站在灶台邊。
她五歲起跟著爺爺學藝,十八歲在店裡幫忙,二十歲自己開店……招待了至少萬名食客。
可現在,她竟然連一碗難吃的粥都做不出來了。
陸一舟又急又惱,真恨不能有什麼天靈地寶,能讓二師姐醒醒,睜眼看看,現在是她繼續自怨自艾、甚至嫉恨三師兄的時候嗎?她自尊心高,可三師兄現在活下去都很難啊,他們到底是她同門,她真這麼狠心……
但冷不丁,他抬頭就見到了麵前蘇漁兩手捏著她自己的衣角,低垂了肩膀,整個人都不知所措的沮喪模樣。
陸一舟怔住。
她向來自尊心極高,兩年前用飛劍打了六師弟出氣,寧願被師父杖責,都死也不肯服軟,傲氣十足,絲毫沒有歉意,之後所有同門的心都冷了。
而此刻,她似乎有點歉意的樣子,陸一舟入至穹峰十年,從沒見過。
他滿腔氣惱,竟像是被古琴七弦撥動,一時潰不成軍。
“哎,二師姐,我不是指責你,是我不該讓你做這種瑣碎小事……”
蘇漁憂愁,但還是抬手製止,“廚房無小事。彆說這些,你先想辦法把粥熱一下給你三師兄送去。”
陸一舟立刻點頭。
是,他糊塗了。
但又有些狐疑,想辦法把粥熱一下?這很難嗎?
他看了蘇漁一眼,當即把粥碗拿起,催動溫訣。
頃刻之間,碗內的粥米就冒出了熱氣。
蘇漁:“!”
他怎麼就沒把米變成粉呢?
可這招真是方便啊,如果她店裡的服務員都會這一招,那食物就可以保持在入口最佳的溫度,送到食客的餐桌上了。
她滿目的羨慕與欣賞,看得陸一舟都有些臉紅。
而他心境鬆懈之後,就嗅到一股縈繞在後廚的濃鬱穀味。
他當即狐疑地看向自己手裡的瓷碗,又看了下蘇漁身邊灶台上的鐵鑄鍋。
氣味的來源似乎是後者。
那是一股十分純粹的靈穀氣味,醇厚,粘稠,令他這個早已辟穀的修士,都有幾分饑腸轆轆感。
但他一眼看去,就見灶台鐵鍋上緊緊扣著一個木質鍋蓋。
陸一舟正想多看一眼,蘇漁反而趕他走了。
“你三師兄還餓著。”
對!
陸一舟忙撇除雜念,抬腳向後院走去。
見他轉身,蘇漁才抹去頸後的薄汗,哭笑不得地把鐵鍋裡‘不明粉末’盛出來,藏在芥子袋裡毀屍滅跡。
做完這些,才追上外麵小院的陸一舟。
她的三師弟,刀修衛釗,小說中她第一位傷殘的師弟,可憐地金丹破碎,她也得去看看才行。
萬一還能搶救下呢?
跟著陸一舟走入前麵第二進右廂房,她正要進屋,陸一舟就回頭,露出個複雜表情。
“二師姐,三師兄如今受不得刺激。有什麼不快,你且讓著他些。”
他覺得二師姐似乎改變一點了。
跟他說話,沒有以前那麼冰冷跋扈。
大師兄說,每個人都需要磨礪。也許身上有了重擔,就能有所增益。
如今好像,二師姐確實在往好的地方變化了。
但陸一舟欣慰的同時,又很怕二師姐看見三師兄,又突然變回從前,甚至變本加厲。
“知道。”
蘇漁應下。
走進裡屋,她已經見到了榻上的病患。
一個雙眼緊閉、麥色皮膚泛著青白的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雖然萎靡昏迷,但他雙手間還抱著一柄銅色沒有多少裝飾的霸氣大刀。
竟是與刀同眠。
陸一舟的聲音低了下去,“三師兄向來如此,刀不離身。大師兄曾說過,他是我們之中最有天賦、又最拚命的人,隻要他能平穩金丹,日後必定勘破大道。可沒想到……天意弄人。”
蘇漁感到了身邊這個少年的低落。
但陸一舟很快振作,把粥碗放在床榻,扶起又陷入昏迷的衛釗。
“他似乎無法進食。”蘇漁看了一眼,覺得喝粥都勉強。
“經脈受損,金丹破裂,會反複昏迷。”
陸一舟這時也慶幸,多虧李師叔贈藥。
他小心地掏出芥子袋裡的玉瓶,將裡麵細膩粉末倒在小勺內。
蘇漁一看,就愕然。
這珍珠般雪白又泛著光澤的粉末質地,似乎有一點點眼熟?
她忍不住摸向自己腰間因為做賊心虛、一直覺得滾燙的芥子袋。
陸一舟大概隻倒了三分之一勺,就收住了玉瓶。他動作很慢,生怕有多餘的玉丹粉漏出來浪費了。
“這是李師叔給的。”
當即他就把前因後果,以及這玉丹粉的功效作用都說了一遍。
“但它十分難得,門派沒有兌換。剛回來的路上,我讓修士集市的朋友去詢問丹藥鋪子了。”
他手掐水靈決在小勺中注入清水,將玉丹粉融化。
“希望有煉丹師願意煉製。”
竟然真的是開水衝泡?
蘇漁哭笑不得。
陸一舟很快將藥粉送入昏迷的衛釗嘴中。
沒多久,蘇漁就見到這位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泛青的三師弟,眉心舒展,呼吸平順,乾裂唇上逐漸有了一絲氣色。
竟然真的好些了。
“玉丹粉能讓三師兄吸收一點靈氣,否則經脈乾涸滯澀,十分疼痛。”
陸一舟端起床榻的粥,企圖往他嘴裡送一點。畢竟現在玉丹粉稀缺,還是要搭配一些粥米。
但才剛送一口,床塌上的人就痛苦咳嗽,一口就嘔了出來。
“三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