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風拂動他的發絲,少年的笑容,像搖晃後的夏日氣泡水。
清爽的氣泡,上湧、滿溢,引誘著人靠近,再靠近。
“……上的!”
塗然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上車。
她太多年沒坐過自行車後座,一下子竟不知道該怎麼坐才好,半天才抬腿跨坐上去,又不知道手應該抓哪。
陳徹把背上的書包脫下,打算背到胸前,為她騰出方便的空間。
塗然很識眼色地伸手,“給我吧,我給你抱著。”
陳徹動作一頓,把書包遞給她,“……謝謝。”
“反了呀,是我應該謝謝你才對,”塗然笑得眉眼彎彎,陽光跑進琥珀色的眸子裡,“謝謝你載我上學。”
即使背對著她,陳徹也知道她此刻的笑容有多明亮。
在她看不見的角度,他唇畔笑容加深,“抓穩了嗎?”
被他提醒,塗然這才想起這件局促的事,打著商量的語氣,問:“我可以抓著你嗎?”
“嗯,你抓。”他有所停頓地回複。
得到應允,塗然總算可以放心地抓住他的衣服,又變回元氣滿滿的模樣:“我抓穩啦!”
她頗有儀式感地喊出一句:“出發!”
配合她的話,陳徹笑著踩下腳踏,載著她闖進清晨的陽光裡。
道路儘頭,金燦燦的朝陽懸在天際。
路邊的梧桐樹挺拔青翠,陽光灑在層層疊疊的樹葉,一群同樣穿著校服的少年,騎著自行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朝氣蓬勃的笑聲留在風裡。
帶著快樂的風吹起塗然的長發,清涼,柔軟,是夏天在溫柔輕撫她的臉頰。
小鳥在枝葉間鳴叫,嘰嘰喳喳的,聽上去似乎還很有旋律。
塗然坐在後座,不自覺輕聲哼起歌。歌聲散進風裡,傳入身前少年的耳中。
儘管微弱,陳徹還是辨認出,這是她最喜歡的那首英文歌。在清晨的風和少女輕哼的旋律裡,他的唇角悄悄上揚。
但很快,他笑不出來了。
身後的少女似乎太放鬆,抓住他衣服的手,貼在了他腰上,而她似乎渾然不覺,還在哼歌。
陳徹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腰部的肌肉不自覺緊繃,“塗、塗然,你的手……”
他聲音不大,耳畔又有風聲,塗然隻聽見他喚自己名字,於是停下哼歌,調整了姿勢,朝他靠近些,問:“怎麼啦?”
陳徹已經說不出話,因為貼在他腰上的拳頭,隨著她往前傾的動作,在他身上滑了幾寸。
她的指節,隔著輕薄的校服布料,蹭過他的腰。
理智像繃緊的琴弦,隨時要斷裂。
耳廓燒得發燙,風吹不散黏著的溫度。
塗然半天沒等到他的回應,又問了一遍,但他仍舊沒說話。
難道是她聽錯?
自行車騎進校門口,在主教學樓後的停車棚下停車。
塗然從後座下來,正要道謝,陳徹卻動作飛快下車離開,腳底生風一般,
任她怎麼喊,都不回頭。
自行車沒上鎖,書包都沒要回去。
塗然站在車棚下,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一臉茫然。走進教室,離早自習還早,教室裡隻零星幾個人,也沒見陳徹在座位上。
她更覺困惑,卻無從去問,隻好把他的書包放在他椅子上。
直到早修鈴響,陳徹才出現在教室後門,額前一層薄汗,運動過後的呼吸帶著滯澀感,臉頰不正常的紅暈仍舊未褪。
在門口第一眼瞥向座位前排的前排,長發少女正低頭專心背書,沒注意這邊。
他悄悄鬆口氣,輕手輕腳回到座位。
簡陽光見他大早上的喘著氣,臉還是紅的,奇怪問:“你乾啥去了?隻看見書包,沒看見人。”
“跑圈。”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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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然感覺陳徹對她好像又變得冷淡。
本來以為,他昨天幫她處理傷口,今天還願意騎車載她上學,是開始對她變友好的征兆。
到了學校後,他卻又像見麵第一天那樣,跟她一對上視線,就撇開臉。
上一秒他還在和簡陽光說笑,下一秒見到她,他竟然扭頭就走。
塗然又懵又委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他生氣。
下午的課間,她悄悄問祝佳唯:“會有人突然生氣嗎?”
她問得委婉,也沒透露人名,祝佳唯卻一猜就中:“陳徹跟你生氣了?”
塗然點頭:“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還是不知道哪裡惹到他。”
祝佳唯道出現實的殘酷:“當一個人討厭你,你連呼吸都是錯。”
塗然著實委屈,眉毛都垮下來。
她又被討厭了,還是被在一個家裡生活的繼兄討厭,這下該如何是好?
祝佳唯瞥她一眼,女生耷拉著毛茸茸的腦袋,肉眼可見的萎靡。
“去不去小賣部?”不擅長示好的女生,邀請人時的語氣有些僵硬,“請你吃零食。”
塗然抬起頭,還沒應聲,祝佳唯默認她抬頭就是答應,先一步站起身,揚了揚側臉:“走。”
塗然連忙跟上,猶豫了下,還是沒去挽住她的手臂,因為上次發現,祝佳唯好像不喜歡跟人太近接觸。
然而,她走到祝佳唯身邊時,祝佳唯卻主動伸手,挽上她的手臂。
塗然愣了愣,下意識側過頭看她。
祝佳唯繃著張臉,語氣彆扭:“怎麼?”
“沒什麼!”
塗然粲然一笑,抱住她的手臂,跟她手挽手走出教室。
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口。
簡陽光驚奇地嘟囔:“你小偶像可以啊,才來一個星期,就攻略了咱班的冰雪女王。”
祝佳唯是出了名的冷漠,作為祝佳唯的前同桌,他尤其有發言權,坐她旁邊,一周可能都說不上十句話。
要不是陳徹嫌他打鼾煩人,他上學期就會滾到陳徹旁邊來坐。
不隻在5班,這姑娘在其他班也沒有說得上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