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塗然感覺對方是要把她的小命都給帶走。
她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老老實實坐回位置上,車載娃娃似地一個勁搖頭:“我、我哪也不去了。”
陳徹卻懵了,無意義地哦了兩聲,轉過頭,茫然望向狗頭軍師。
狗頭軍師早就笑噴,捂著肚子前仰後合。
陳徹臉一黑,摘下眼鏡走過去,揪著他衣領,把他拽出教室。
他一離開,塗然也跟著鬆了口氣。
剛巧祝佳唯從教室外接完水回來,見她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問:“怎麼了?”
塗然也沒懂陳徹剛剛攔著她,到底是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有種被恐嚇了的感覺。”
祝佳唯:“誰恐嚇你?”
塗然看著她,沒回答,隻有些委屈地扁著嘴。
祝佳唯卻秒猜出來,“陳徹?”
她和陳徹交集不多,準確來說,她和智明的所有人都沒什麼交集,但也聽說過陳徹初中的打架經曆。
她並不以過往去判斷人,這會兒卻也皺起眉。
“我去給你討個說法。”祝佳唯說著就起身。
塗然連忙拉住她:“彆,我還想跟他好好相處呢。”
祝佳唯沒想到她這會兒竟然還幫著陳徹,有些不悅地說:“好好相處的前提是關係平等,如果你一味放低姿態去迎合對方,這段關係對你有什麼益處?”
塗然怔了怔,麵露茫然:“我一直在放低姿態嗎?”
祝佳唯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震驚:“你連這點都沒意識到?”
塗然搖搖頭,有些委屈地說:“我隻是想和他交朋友。”
如果能消除隔閡,好好相處,前期受點委屈也沒關係。她是這麼想的。
可這樣做,是在放低姿態迎合彆人嗎?
塗然陷入迷茫。
另一邊,教室外的走廊。
陳徹把簡陽光拽到外麵,手鬆開他的前襟,長腿一抬,往狗頭軍師的小腿上一踹,也還是不解氣:“你出的什麼餿主意。”
簡陽光差點跪地上,捂著小腿有苦難言:“大哥,是我的主意爛嗎?是你搭訕的技巧和笑容太爛了!”
陳徹冷冷瞥他一眼。
簡陽光瞬間認慫,換了個說法:“你平時跟我聊天,不是笑得挺好的,怎麼麵對你小偶像,就笑成那樣?”
陳徹沒搭理他,後背倚上圍牆,仰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笑得很嚇人?”
簡陽光想了想,打著比方貼切形容:“其實也還好,也就是陳融摟著你女朋友說這是你弟妹的這種feel。”
陳徹:“……”
簡陽光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慢慢來吧,你就是粉絲包袱太重,在她麵前太緊繃,試試彆把她當你小偶像,就當成普通……”
陳徹十分嚴謹地打斷他的話,語氣嚴肅認真,完全不開玩笑:“普通這個詞是對她的侮辱。”
簡陽光:“……”
簡陽光到底還是改口:“你就先忘記她的小偶像身份,把她當成你……優秀的妹妹,該對她關照對她關照,該對她笑就笑,自然點。”
“她都嚇成那樣,還對她笑?”
陳徹試著扯下唇角,不到半秒就放棄,煩躁地抓了下頭發。
上一次這麼費心,還是養月季。
因為塗然在微博上說喜歡果汁陽台那個品種的月季花,於是他馬上養了一盆。
陳徹從小到大就沒養活過什麼東西,為了養好這盆月季,可謂是費神費力。
月季在夏天需要早晚各澆一次水,早上那水還要在太陽出來前,放假雷打不動不會早起的人,定十個鬨鐘也要從床上爬起來,閉著眼睛去澆花。
月季難養,喜歡月季的小偶像更難相處。
生活不易,陳徹歎氣。
生活不易,塗然也歎氣。
雖然沒再和祝佳唯繼續這個話題,但她還在思索祝佳唯的話。
她真的一直在放低姿態去迎合彆人嗎?
塗然想起以前和曲幼怡相處,假期去哪玩、吃什麼、做什麼,基本上都是曲幼怡做決定,她附和。
雖然有時候也想要有自己的主意,但基本上到最後還是聽曲幼怡的,曲幼怡說這樣更好,她也就聽了。
會覺得委屈嗎?稍微有一點吧。但曲幼怡開心,她也就很開心,於是那點委屈,就變得不再重要。
這是在放低姿態迎合嗎?
直到晚修結束,塗然也沒能想明白。
早上是和陳徹打車過來,第二節晚修下課,他們要坐公交車回家。
星星沒什麼規律地散布著,天空是接近黑的深藍。
從教學樓去公交車站的路上並不算安靜,走讀生結伴往校外走,三三兩兩,聊著天說著笑。
塗然背著書包,雙手抓著肩帶,垂頭喪氣走在前麵。
陳徹跟在她身後,隔著幾步遠的距離,視線落在她的背影。
她腦袋微微垂著,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似乎在想什麼煩心事,步伐不像往常輕快。
她的煩心事,十有八|九是因為他——被他嚇的。
陳徹抿了抿唇,有些挫敗地停下腳步,抄在兜裡的手拎出手機,發了條消息出去:[你車騎過來沒?人都要走了,你還在車棚數螞蟻呢?]
簡陽光秒回:[來了來了!]
沒過一分鐘,簡陽光騎著自行車,從他身邊駛過,停在塗然身側。
“兔妹,”簡陽光爽朗地喊住塗然,朝她揚了揚側臉,“上來,我送你回去。”
冷不防被叫住,塗然茫然地抬起頭,聽他說完,又下意識回頭,視線尋找要一起坐公交車回家的陳徹。
身後茫茫人群,全是穿著校服的學生,但她仍第一眼找見那道挺拔的身影。
陳徹不知何時落在她身後很遠的地方,他低著頭,目光落在手機上,沒看她這邊。
路上都是三兩成行的學生,和同伴聊天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