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多謝外祖那邊有天葬和火葬的傳統。”李長安看著自己被炭染黑了的雙手,感歎道。
按照她老師的說法偽造火葬是有漏洞的,最好能弄一具屍體來李代桃僵。
然後李長安反駁了她老師,從皇宮中弄一具屍體可比送一個活人出宮難多了,她要是有本事弄一具屍體來,不早就把她娘偷出去了嗎。
最後還是選了偽造火災,畢竟唐朝如今的氣候是暖冬氣候,暖冬就是容易起火。焚燒爐的溫度是八百度到九百度,密閉房間內的火災溫度能達到一千多度,足夠燒的“屍骨無存”了。
雖說李長安覺得沒人會再往深處查,可萬一有人閒著沒事再往深處查,起火原因還可以賴在栗特人“火葬”的傳統上,偽造成曹野那姬臨死前按照信仰自焚火葬,畢竟胡人是真的信仰火神的。
按照計劃,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李長安今日下午就會去長清宮和武惠妃待在一起,一直到明日院子起火被人發現,她才會哭著跑過來。
曹野那姬和李長安都希望這個上午過去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可惜史書上的白紙黑字可以被人心影響,可太陽的移動速度卻不是人心的盼望能改變的。
太陽還是移到了西邊。
“長安,長安,娘的長安……”曹野那姬再也壓抑不住情感,她一把摟住李長安,淚流滿麵。
這次分開,再見麵就不知道要等到多少年後了。曹野那姬想在長安城內躲一段時間,想等到再見李長安一麵之後再離開,李長安卻怕夜長夢多,讓她出了大明宮就跟著沈初找好的商隊離開長安。
今日一彆,就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了。
此時曹野那姬不由恨透了那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陛下,若不是他,自己又如何會被禁錮在這深宮中,見不到家人回不到故鄉,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回到家鄉,卻又要和親女骨肉分離。
李隆基的一夜貪歡,卻要讓她骨肉分離兩次,將她從生她的父母身邊奪走,又要讓她和她生的女兒分離。
李長安感受到了抱著自己的曹野那姬渾身在顫抖,她抱著自己的娘親,胸口堵的厲害,胸口仿佛被鐵錘捶爛了一樣。
“娘親,彆哭了。”李長安勉強笑了笑,“又不是生離死彆……你本來都打算把我扔下一個人去死呢,現在不比你死了留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在這世上強多了嗎?”
曹野那姬將李長安抱得更緊了,她哽咽道:“是娘對不起你。”
“那娘親回去以後給我準備一堆的禮物哄我才行,我想要良馬,想要羊群,還想要礦山。”李長安輕聲細語。
“小貪心鬼。”曹野那姬的眼淚落到一半就被李長安的厚臉皮給逗笑了,剩下一半的眼淚怎麼都落不下來了。
一張這些日子長了些肉、已經能看出往日貌美容顏的臉上哭和笑的表情混合在一起,顯得竟有些滑稽。
曹野那姬最後再為李長安整理了一次衣裙,看著李長安蹦蹦跳跳地離開,就和這五年來的每一次一樣,隻是這次她等不到她的女兒回來了。
這次離開的人是她。
長清殿的燈火通明,李長安窩在錦被中,怎麼都睡不著,她腦子裡許多事情纏在一起,理不出頭緒。
曹野那姬、導師、武惠妃、唐玄宗,還有這繁華的長安城……不知過了多久,五歲的小孩身體終於熬不下去了,沉沉睡了過去。
十一月二十五,天氣不算晴朗。
紅綾帶著另一個胡姬來到教坊司,拿出憑證給侍衛查看。
兩個守門的侍衛本來正湊在一起熱火朝天的談論昨日鬥雞賽的那場雞王賽,看到紅綾二人也隻是象征性查了一下有沒有帶銳器,很容易就放二人進去了。
畢竟一回生兩回熟的,這幾個胡姬也不是第一次過來了,那個長得漂亮的胡姬領著,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候兩三個人,都是些柔弱的胡女,更何況還是拿著武惠妃給的憑證過來的,若是查的太嚴,說不準還會得罪貴人,不看胡女的麵子也要看武惠妃的麵子嘛。
大明宮內,一處連名字都不配有的小院,院門被悄悄推開,從中閃出了一個人影。
曹野那姬深吸一口氣,雙眸亮的驚人,掌心滿是汗水,她最後又扭頭看了一眼困了她五年的這個小院,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她的女兒已經為她安排好了一切,最後一步她必須安安穩穩走完!
她要回家鄉,找到她的父母,然後組織商隊,去拜占庭帝國,去黑衣大食,去可薩突厥的地盤,她要去買最好的寶馬,養最肥的羊群,搶最大的礦山。
長清殿內,武惠妃正在教李長安下圍棋。圍棋在隋代就已經有了流行的趨勢,在唐朝更是成了達官貴人文人墨客解悶的高雅愛好,下圍棋已經成了一項社交必備技能了。武惠妃和李隆基都喜歡下圍棋。
“下圍棋想要贏呢,就要讓自己有儘可能多的生路,同時還要堵死對方的所有生路。”武惠妃手中撚著黑子,先落一子。
武惠妃動作慢悠悠的,隻當是陪孩子玩,也不指望半個時辰前才第一次摸到棋子的五歲稚童能下出什麼好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