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喚我裴二娘子。”裴芸輕哼一聲,挑剔地打量著趙程,趙程沒錯過裴芸眼中的輕蔑。
他卻並沒有覺得不滿,而是態度愈加恭敬。
這副盛氣淩人的姿態加上這個如雷貫耳的姓氏,十有八九是大名鼎鼎的河東裴氏。
河東裴氏可是僅次於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有傲氣太正常了。
“這些茶樹是裴二娘子種的?某想要買些茶團,不知可否?”趙程卻也沒有沒眼色到當麵問裴芸是不是河東裴家那個裴,總歸不管是不是,他恭敬些總沒壞處。
裴芸瞧了趙程一眼,淡淡道:“這些茶樹是我一個小友從大慈恩寺買來的,乃是大慈恩寺的大師們親手所種。我家澆茶樹的水乃是豆蔻年華的少女用上好的青竹筒收集的露水,露水不沾泥濘,不染汙穢,乃是天地凝結的淨水。又時常有文人墨客在樹側吟詩作賦,交流音律,這些茶樹便浸染了文氣……”
趙程聽裴芸這樣說,頓時吸了口氣,看著茶樹的目光變得崇敬了起來。
大慈恩寺的大師們親手栽種,豆蔻年華的少女采集天生地養不染塵埃的露水灌溉,還有文人騷客們的文氣浸染,這哪是普通的茶樹,這是一片寶樹啊。
“我家小友說了,這些寶樹產出的茶葉不是一般人配享用的。”裴芸最後用這句話終結了話題,便轉身欲走。
趙程的腦瓜子迅速轉了起來。
他連忙往前兩步擋住裴芸的路,陪笑道:“我知曉娘子這樣的人家不缺錢財,隻是娘子家也定然吃不完這些多畝的茶,若是留到下歲豈不是浪費?我願以一貫錢一兩的價格買一些寶茶,還望娘子能通融一下。”
裴芸嗤笑一聲:“一貫錢?此茶與金等重,你這商賈竟然覺得一貫錢就能買下?”
說罷頭也不回就離開了,徒留下趙程一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與金等重?”趙程很想罵人。
那個冤大頭會用一兩金子換一兩茶團啊?茶葉雖昂貴,可也不能與黃金相比,茶樹年年都長茶葉,說到底就是樹葉子罷了,土生土養的東西再貴也不配和黃金掛鉤啊。
可趙程看看茶樹,又看看正在用露水澆灌茶樹的清秀少女們。
這些少女都是李長安精挑細選出來的,容貌雖說不上美麗,可勝在每一個都是圓臉,看著就舒服。十二三歲,正是剛開始成長的時候,青澀少女拿著青綠竹筒往茶樹下澆灌著露水……這些茶樹還是精通佛法的大慈恩寺大師們親手栽種的……不施肥料,不染汙穢……
趙程忽然覺得一兩黃金一兩茶也不算貴。
罷了,過幾日再來看看吧,總歸現在才剛發芽,長成葉還需一段時間。
李長安卻不在大明宮中,她如今正在鹹宜公主府。
鹹宜公主是目前唐玄宗最為寵愛的公主,就連公主的封戶從五百戶變成千戶都是因為她,她的府邸自然富麗堂皇極了,府裡哪怕是一個盤子也沒有一貫錢往下的。
她不缺錢,再加上她的性子平淡安靜,喜歡修道,所以對錢財並不熱衷。
不過她對自己母妃認下的這個妹子還是存了一些情誼的,所以李長安登門邀請她一同做個小生意她也沒有拒絕。
隻當是陪李長安玩弄了,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同母妹子。
連帶著答應了李長安在長安西郊組織一場踏青,順便稱讚一下茶樹。
李長安才心滿意足離開了鹹宜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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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鹹宜公主的車架就連同另外幾家貴婦的車架停在了長安西郊,鹹宜公主雖不是高調的性格,可畢竟是如今玄宗皇帝最寵愛的公主,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著。
於是,在踏青的幾日後,鹹宜公主親口稱讚長安西郊那一片茶樹有“清淨之氣”的事情就傳遍了長安的頂級權貴圈,連帶著這些茶樹是大慈恩寺大師親手種下,日日用露水澆灌,時常沾染文人墨客之氣的消息也在權貴之中迅速流傳著。
等趙程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坐在家中的廳堂裡,哈哈大笑。
多虧他知情識趣,那天和裴二娘子聊完了之後他尋思半日覺得這茶葉用來送禮再合適不過,第二日就拿著自己能掏出來的所有現錢去預定了八兩茶葉,第三日他又去了一趟,拿著自己從幾個好友處借到的十兩金子想要再買十兩,可裴二娘子卻說不賣了,每家限購十兩茶葉……
趙程便覺得自己買對了,這茶葉得多珍惜啊,竟然多了還不賣,這才是有價無市的寶物啊。這樣的寶物無論是自己談生意拿出來充場麵,還是當做禮物往外送,都十分適合。
想到這裡,趙程還輕歎了一聲,原本他覺得十兩茶葉已經不少了,可如今這仔細盤算一番,竟發現處處都用得著,可惜再多他也買不著了。
這就是唐朝人的天真之處了,可憐的趙程,根本不知道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踏入了“饑餓營銷”的陷阱中,隻知道自己買到了限量版的茶葉,卻不知道這個限量的概念本身就是李長安弄出來騙錢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