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興味索然地用筷子夾枸杞。
神色寡淡,仿佛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
宋宜禾也沒再多想,安心吃飯。
或許是為了慶祝家裡增添人口,晚飯做了四菜一湯,她倒是不怎麼挑食,但因體質問題會有忌口,一頓飯下來,她葷腥海鮮類隻勉強夾了兩筷子。
在宋宜禾喝剩下半碗湯的時候。
吃完好半晌的賀境時將眼神從手機裡挪出來,掃過盤子,起身:“我吃好了,你慢吃。”
“我也好了。”
他離開座位,宋宜禾也放下了筷子,恰好周姨從廚房走出來。
“真好。”看她把飯吃得這麼乾淨,周姨麵色難掩高興,“我就喜歡好好吃飯的孩子。”
聽這語氣,宋宜禾驚訝:“那他呢?”
“你說阿境嗎?”周姨麻利地收拾碗筷,一邊搖頭,“他從小就挑剔得不得了。香菜不吃,蔥花蒜也不吃,連五花肉都得是肥瘦均勻,否則都不吃。”
宋宜禾微微睜大了眼。
試圖幻想了會兒,一想到賀境時的五官被縮放至白淨小臉上,繃著嘴角說這個不吃、那個也不吃的模樣,她稍稍難言地停了下來。
周姨立馬笑彎了眼,又告訴她:“不過這些年好多啦,但你知道也彆慣著他。”
宋宜禾彎唇抿起弧度,不知道該怎麼接口,岔開話題:“我幫您吧。”
“不用。”周姨推她,“哪能叫你乾這些事。去跟阿境出門散散步消食,乾你們該乾的。”
“……”
被周姨用胳膊肘抵開,宋宜禾無奈,隻好拿上手機在客廳消食,而後找了沙發角落的位置坐下。
點開微信,她想到中午發送給HR的消息,往下翻了翻,找到被各種訂閱號壓在下方的聊天框。
仍然沒有回應。
宋宜禾的眉頭輕輕皺了下,指腹戳著屏幕,又輸入幾個字,這次對方回複得很快。
張HR:【很抱歉哦宋小姐。】
張HR:【我們這邊行政策劃的實習生崗位已經滿員啦。】
“……”
晚飯帶來的飽腹感令宋宜禾略微發困,但她自認從小學到大的語文知識並未荒廢,又很費解地發現,這兩句話同時出現在聊天框裡,竟有些看不懂了。
稍稍坐直,她遲疑地發了個問號。
宋宜禾:【?】
片刻之後,對方回複:
張HR:【您沒有看錯哦,我們這邊暫時接到的通知就是這樣,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字裡行間充斥著“你被pass了”的意思。
宋宜禾思緒稍轉,頓時明了。
難怪當初宋老爺子有意將她送去大哥宋致遠身邊,到秘書辦積累經驗時,三叔自告奮勇地向老爺子保證,一定為她在豫安安排一份合適的工作。
原來從那時起,他就已經生出齷齪念頭。
思及此,縱然宋宜禾脾氣再好,也不免覺得簡直荒唐,浪費了她這麼多的時間。
宋宜禾咬了咬唇,沒有去為難聽吩咐辦事的打工人,慢吞吞地回了個“好的”。
切退出微信,宋宜禾下意識點進之前的求職鏈接,無一例外全都顯示失效。
她渾身失力地向後靠去,想起收到offer而被拒絕的那些高薪工作,愈發覺得命運捉弄。脊背陷入軟軟的沙發裡,神色怔忪,她望著虛空出神。
……
偏門外的走廊下。
賀境時麵朝客廳靠著圓柱,一手抄兜,漫不經心地聽付衍在那頭碎碎念:“你今天走了以後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家姑娘倒了八輩子黴跟你結婚。”
“怎麼,想到了?”
“我他媽想到還用給你打電話?”
聞言,賀境時扯唇笑了聲,腳尖撚了撚地麵瓷磚上的花紋,也沒再繼續吊胃口:“宋家的。”
“誰?宋星瑤?”付衍震驚地拔高了聲音,“不是兄弟,小辣妹你也下得了手啊?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原來你好這口。”
賀境時麵上笑意漸散,懶得理會。
但聯想到宋家倆姑娘的差距,忍著快要告罄的耐心打斷他:“另一個。”
“另一個?誰啊?”
麵對付衍的金魚記憶,賀境時稍稍仰了仰頭,歎了口氣正想勸他去看看腦子,視野中忽然出現一道身影。對方坐到沙發上,並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賀境時收回腿,站直身子。
“說話啊兄弟!”付衍半天沒等到回答,開始不滿,“雖然我媽給我起這個名兒,但不代表你能隨便用沉默敷衍我啊。”
“沒敷衍你。”賀境時低下眼,“是前些年被宋老爺子帶回家的那個。”
付衍立馬頓悟,聲音裡染上了幾絲笑意:“宋宜禾啊。那你這本事夠大的,上回我去找宋致遠,跟那小姑娘說了幾句,謔!聲兒比臉還乖。”
“……”
“這都能給你拿下,牛.逼!”付衍半點沒發現這頭沒了動靜,“那你中午直接說名字不就得了,遮遮掩掩的,整得我還以為你真搞到白月光了。”
“說完沒?”
“等會兒,咱哥倆再聊聊唄。”
“掛了。”
忽視付衍意猶未儘的挽留聲,賀境時掐斷電話,歪著腦袋朝玻璃裡看去。想到進門前的事兒,他無意識地蹭了下指尖,手機倏然震了聲。
他點開未讀消息。
看著對方回過來的“OK”表情包,賀境時往上滑了下,掃過電話前發過去的菜名,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會兒,又發了條消息。
收起手機,他推開了門。
一陣徐徐涼意吹來,沙發上的宋宜禾稍微縮了下身子,掩唇打嗬欠時,耳膜鼓動,壓過了後方細微動靜。她鬆了鬆疲軟的四肢,正要退出微信,身後忽而簇擁上一抹難以忽視的溫熱。
宋宜禾一怔,下意識抬頭。
站在她後方眯了眯眼的賀境時,也在同一時刻彎腰,兩人之間驟然拉近,以至於周身彌漫縈繞開淺淡的薄荷檸檬味。
視線垂落,他掃過屏幕。
宋宜禾忘了反應,愣愣地,她看見對方乾淨的下頜線,上半身不受控地偏了偏。
就在宋宜禾即將撞過來時,賀境時肩膀稍斜,極具紳士風度地與她刻意保持著些許距離。
睫毛下壓,唇邊掛著淺淺的弧度,眉目間的線條勾勒出令人驚豔的得天獨厚。
宋宜禾茫然地看著他。
而賀境時已經撐住沙發靠背直起身,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被鴿了?”
話音落,宋宜禾驟然清醒過來。
意識到靠得太近,她趕緊往旁邊避了避,等到拉開距離,才低聲回應:“嗯。”聽著冷淡,又下意識加了句:“你不是看到了嗎。”
語氣悶悶地,帶著難以言喻的低落。
她的聲音本來就細軟,平時說話帶著點兒江南水鄉的溫婉調調,不壓低都像在撒嬌,遑論此刻。
“謔!聲兒比臉還乖。”
耳邊冷不丁浮現出付衍這句話。
賀境時眼皮一跳,見宋宜禾臊眉耷眼的,他滾了滾喉結壓下付衍的聲音,思索片刻,很輕地敲了下沙發靠背:“要不要我幫個忙。”
她不明所以:“幫忙?”
說話間,她抬眼看過去,隻見年輕男人站在半步開外,一手插兜,另一隻手懶散地捏著薄薄的手機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長指間轉動。
微瑩的光映亮他的麵部輪廓。
以及眸間那抹肉眼可見的善意逗弄。
下一秒,她聽見他狀似無意般地扯來玩笑:“給老板娘走個後門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