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大義凜然之人。
相比起那些奮不顧身,以一命換千命的英雄,隻是希望遵守與某個人約定的我,是那樣的普通而平凡。
所以當我將自己的決定告訴胡安時,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一直鎮定的胡安卻被我嚇了一跳。
“阿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以我的意識為指引,燃燒身體為媒介,搭建引靈之火與自然之力的橋梁。
若成功,歸離原的邪祟之力就能在自然流轉之間,徹底消除。
“胡安兄,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了。”
在歸終的仙府裡,我同他坐在一桌的兩側,四目相對之間,我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反對和掙紮。
我笑著伸手,握住了他搭在桌上的手掌。
“沒關係的。”
“我走後,璃月就拜托你了。”
人與魔神邪祟的鬥爭不可能在這次後徹底消失。
魔神戰爭還未結束,必須要有人繼續持掌引靈之火。
——所以,拜托了。
*
我正在眺望下方。
在黑暗蔓延的大地上,屍骸遍野,血與淚從死者和生者的心臟處溢出,彙聚成文明暗淡的紅河。
無數撕心裂肺的痛哭傳入我的耳朵,它們是匕首,是利刃,一刀刀紮在我的心上,逼迫我血流不止。
"阿玲……"
胡安站在我身後,我們一同立於瓊山之上,麵對著腳下如同深淵的景象。
這時候或許應該說些道彆的話,但這樣就太傷感了,所以我換了個話題。
“胡安兄,海燈節也快到了。”
“……是啊。”
“一般來說,璃月的海燈節是什麼樣的呢?”
——璃月的海燈節,是什麼樣的?
是在雪中看著寒梅和燈籠,然後小孩子會從長輩手裡接過壓歲錢,歡天喜地的去買一大摞鞭炮。
劈裡啪啦……劈裡啪啦……
紅色的鞭炮紙在風中跳舞,然後大笑著帶走舊年的遺憾,迎來下一年的新生。
是啊,新生……
"海燈節啊,果然還是需要新的東西。"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彼時一絲渾濁黑暗的氣體悄然飄入我的掌心,它棲息在我的手上,像一頭凶狠的獅子,拚命吞噬著我的生命。
刹那間,我將掌心收攏。
一團璀璨的火焰綻放在我的手指間,它們是黑暗中的烈陽,瞬間燒儘了不詳的氣息,也點燃了我本就乾枯的根係。那焚燒的灼熱烹煮著我的花瓣,而我卻好似無知無覺地捧起了它,就像是在放一盞霄燈,悄悄地,靜靜地……看著它飛上天穹。
黑暗喚來狂風與暴雨,它們拉扯我的頭發,刮傷我的皮膚,妄想改變我的選擇……但一切不過是無用功,火焰已然亮徹天際。
不詳注定消失,而新生——
必將降臨。
*
我的身體被燒得四分五裂,精神也已經很累了,本想立刻睡上一覺的。可當我準備閉上眼睛的前一刻,目光還是忍不住望向天邊的那抹紅色。
美麗的火焰飛在上空,它的星火如夜間繁星般墜入璃月的大地。彼時,農田重現活力,流水再次清澈。無數孤魂蘇醒過來,他們有些穿著千岩軍的盔甲,有些身著素衣……原先侵擾他們的黑霧已經不複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純淨的火光。
而那些魂靈在火焰中微笑著望了親朋故友一眼,隨後,向著我以及眾仙家奮戰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此禮,敬恩情。
行完禮,魔神汙穢儘消的他們終是飄向了生者不可接近的遠方。也是在那條連通陰陽的道路上,無數琉璃百合乘風飛起,為魂靈們保駕護航。
這時候,有片小小的花瓣掉隊了,它飄然地飛到一個小女孩的耳側,用她才能聽見的聲音喚道。
“抬頭看看吧,璃月的孩子。”
女孩正在幫母親一起乾農活,她的臉被田裡的沙塵泥土摸了一把,就連眼睛都是灰蒙蒙的。可當她順著花瓣之聲抬頭回望時,那雙黯淡的雙眸瞬間亮起來了。
“娘親,是爹爹,是爹爹!”
她清脆的聲音如石落潛潭,激起巨大的浪花,引得四周之人都忍不住抬頭望。
於是,在那段極其艱難的時代裡,人們望見了過往同行之故友、昔日相伴之親人。不由得,有人開始哭泣,飽含悲傷和喜悅的淚水自他們的瞳中落下,滴入黑霧除儘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