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暈就太假了,李輕嬋隻能強裝鎮定,拘謹地行了禮。
“過來。”平陽公主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李輕嬋腳尖在地麵蹭著,低著頭,心驚肉跳地往前去了。
“離近點,我會吃人嗎?”
平陽公主看著麵前的姑娘腳尖貼著腳後跟,慢騰騰地往前挪了一小步,臉一下落了下來。
欣姑姑見狀忙上前,拉住李輕嬋將她推到了平陽公主跟前。
繡紋繁複的衣物映入眼中,李輕嬋仍低著頭,餘光看見一旁還有抹深色的男子衣擺,眼睫顫動著,慌亂又驚怕。
不待她多想,下巴忽地被人高抬起,李輕嬋被迫仰著頭,錯愕地垂目看向平陽公主。
而平陽公主則是眯起了眼,在她下頜處重重抹了一把,然後鬆開了手。
“彆弄得好像本宮要殺了你似的。坐下。”
李輕嬋不敢亂看,手忙腳亂地打開腰間的小荷包,將兩塊玉佩一並放到了平陽公主旁邊的桌上,才倒著退回一邊,挨著梨花凳邊邊坐了下去,雙手規規矩矩地搭在膝上,重新低下了眼。
平陽公主視線從玉佩上掃了一眼,冷聲道:“記得她吧?”
李輕嬋雙手緊攥著裙子,指尖和掌心傳來的刺痛感都被忽略了,她還以為平陽公主是在問自己記不記得世子,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要說“不記得”時,一道沉穩的男性嗓音回道:“記得。”
“哦?”平陽公主眉梢微揚,隨口問道,“都記得哪些?”
鐘慕期道:“記得她把墨汁打翻在你準備去宮中赴宴的衣服上,還摔壞了你最喜歡的發釵。”
平陽公主不悅,“怎麼不記得她把你課業撕了害你重新寫到三更天的事情?”
“那本來就是要重寫的。”
“下池塘捉錦鯉呢?”
“母親您做夢了。”
“你還不如說我年老癡傻記錯了。”
“母親您年老……”
“咳!”欣姑姑暗示性的咳了一聲,鐘慕期停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想改口,可平陽公主的臉已經冷了下來。
想了一想,他道:“記得她特彆愛哭,有一點不如意的就撒潑,嗓門還大,每次一哭整個府裡都能聽見,沒個兩刻鐘停不下來。”頓了一下,又說:“吵得很。”
平陽公主橫了他一眼,轉向李輕嬋,道:“你說。”
李輕嬋低著頭沒看見,她心裡既害怕,又正因為這母子倆的一問一答感到迷惑。這是在說誰?誰這麼大膽?
她正豎著耳朵聽著,又聽平陽公主不耐道,“你這丫頭耳朵不好使是不是?盯著地麵做什麼?抬頭!”
李輕嬋下意識抬頭,愣愣看過去。上座兩人,一個麵帶薄怒不悅地向自己看來,一個雲淡風輕,正用修長手指抻著袖口,察覺到她的視線,漆黑眼眸一抬,直直看了過來。
李輕嬋趕緊低下頭,想起方才平陽公主說過的話又立馬抬起,但是眼神閃躲,不敢直視這兩人。
“公主問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在京城的事。”
得了欣姑姑的提醒,李輕嬋回了個感激的視線,目光乾脆就停在了欣姑姑身上。
她想了一想,小聲道:“記不得了。”
“你倒是忘了個一乾二淨!”平陽公主氣惱道,“跟你娘一樣沒良心!”
李輕嬋咬唇,她是不知道平陽公主與馮嫻之間的舊事,但誰也不能這麼說自己娘親的,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哪怕她能立馬要了自己的命。
李輕嬋扇動著眼睫緩緩轉向平陽公主,雙唇微動,慢吞吞地開口:“我娘她好得很,才不是沒良心。你不能罵我娘。”
“你——”
“她那時候還小呢,這都多少年了,不記得也正常。”欣姑姑急忙笑著打圓場,抬手招了侍女進來,道,“晚膳還得等一會兒,世子不是還餓著呢嗎,正好後廚新做了杏仁酥,先吃點填填肚子。”
杏仁酥被端了上來,看著橙黃鬆脆,聞著香甜可口。
鐘慕期看了眼李輕嬋手邊那碟杏仁酥,視線移向平陽公主。
後者衝他挑眉,眼角帶著些許惡意,然後望向李輕嬋,語調漠然道:“怎麼不動?是看不上本宮府上的東西嗎?”
李輕嬋遲疑了一下,慢慢鬆開揪在一起的細白指尖,輕輕撚起一小塊杏仁酥。
她是吃不得杏仁的,據說小時候吃了一次渾身冒汗,還起紅疹子,把她娘嚇壞了,之後就時常念叨這事,府中更是再也沒出現過杏仁。荀氏剛嫁過來的時候,也被李銘致再三提醒過,後來她雖授意下人為難李輕嬋,卻也從不敢在她的膳食裡加杏仁。
李輕嬋想起馮嫻,心裡有些難過,還有些委屈。她眨掉眼中的水汽,鼓著腮幫子將杏仁酥送到嘴邊,張口小小地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