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大著膽子問了好幾個人,磕磕絆絆地到了高三(4)班辦公室。
成魯旦正在裡麵跟一個女老師談起自己學生做下的混賬事,兩隻手發愁地在自己鋥光瓦亮的腦門上揉了好幾把,歎著氣說:“真是反了天了!怎麼就有這種學生!不是、這世界上怎麼就有他這種人!把人打得都快毀容了!要不是他媽出麵擺平,他現在都得進局子!你說我怎麼就攤上這種學生了呢!”
英語老師吳婷安慰他:“還好事情沒鬨大,那人也說了不會追究了。”扭頭看見徐未然在外麵站著,問:“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徐未然把自己的檔案和轉學手續給了成魯旦。
成魯旦看過一遍,抬頭:“徐未然是吧,我是高三(4)班班主任,教數學的。”他看了看表:“快上課了,你跟我走吧。”
徐未然跟著他出去。
走出辦公室,沿著長長的走廊往前,經過一處樓梯口,成魯旦帶著她進了教室。
教室裡的學生有一半在埋頭苦寫,另一半在嘻嘻哈哈地打鬨說笑。沒有一個學生穿校服,全都穿著價格不菲的私服,花花綠綠的,顏色格外齊全。好多人都染了發,栗色巧克力色黑茶色,不會很誇張,但個個都透著張揚。
怪不得外麵的人都說清才中學校風開放。
放眼望過去,班裡大概有四十來個學生,每排放了三張雙人課桌,大部分都是男女混坐。
看見有新麵孔,班裡的吵鬨聲慢慢低下去。
環境的驟然安靜讓徐未然有些無措。她抓住身上的校服裙角,突然記起自己仍穿著三中的校服。
她早上出來得急,習慣性地把校服找出來穿上了。還好三中的校服標誌是在T恤上,早上出來的時候空氣冷,她在外麵套了件外套,遮蓋住了標誌。
班級後排突然有男生吹了聲口哨,朝著她喊:“小妹妹抬點兒頭啊,讓哥哥們看看。”
後排那些男生頓時笑了起來。
“都鬨什麼,”成魯旦不滿地拍桌子,維持了下紀律:“這位同學是新轉學來的,大家歡迎。”
台下鬆鬆散散響起了點兒掌聲,大部分都是後排那幾個男生拍的。
成魯旦看向徐未然:“跟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
徐未然仍捏著校服裙角,低著頭小聲說:“我叫、徐未然。”
“叫什麼?”剛才逗她的男生又在起哄:“大點兒聲,聽不見呀!”
他旁邊的男生拍他:“李章,彆老嚇人小妹妹行不行。”
這幫小子沒規矩慣了,成魯旦早就習慣,見狀並沒再說什麼,指了指班級最後排、中間的那張課桌:“你去坐那吧,班裡沒其它好位置了,你先湊合湊合,等下次成績出來會重新排座位,這段時間你就先委屈下。”
不過是一個座位而已,徐未然並不覺得委屈,背著書包下了講台,徑直走到最後一排中間的位置坐下。
一張雙人課桌,她同桌不在,右手邊的位置空著,桌麵上橫七豎八地被人隨手扔了兩本書,除此外再沒有彆的東西了。
她看了幾秒,很快扭過頭,把書包裡的習題冊拿出來。
叫李章的那個男生坐在同排靠牆的位置,再次對著她吹了聲口哨。
徐未然無動於衷,低著頭開始做題。
“艸,錢萌萌你看見沒有,”李章踢了踢同桌的椅子:“這小妹妹純得沒邊了!”
被叫錢萌萌的男生糾正:“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叫錢蒙,不叫錢萌萌!”
說完也去看徐未然。
女生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頭低著,濃密蓬鬆的頭發柔柔地搭在背上,劉海下一雙眼睛又圓又大。眼珠顏色是淡淡的淺褐色,目光平靜澄澈,像蓄著一汪水。皮膚白得幾近透明,小巧精致的臉上沒有化一點兒妝,滿滿都是膠原蛋白,簡直比剝了殼的煮雞蛋還要嫩。
李章看著看著看饞了,聲音極響地咽了口唾沫:“艸,這麼純!”
錢蒙罵:“流氓!”
李章看向那女生,衝著她喊:“喂,你叫什麼來著?”
徐未然發現他是在問自己,小聲說了一遍:“徐未然。”
“徐徐圖之的徐?”錢蒙琢磨:“wei ran是哪兩個字?”
李章接口:“是不是防患於未然?”
徐未然點頭。
“那個,未然小妹妹,”李章衝著她旁邊的空位置仰了仰下巴:“哥哥好心提醒你一下啊,你最好換個座位,彆坐那了。”
徐未然往教室裡看了一圈:“可是這裡沒其它位置了。”
李章又朝前麵講台處仰了仰下巴頦:“那不是還有一個嗎?”
挨著講台的地方放了張單人課桌,是老師為了懲罰不聽話的學生專門設立的專座。徐未然覺得他在開玩笑,低了頭沒再說什麼。
李章見這丫頭不聽,歎了口氣:“那你彆怪我沒提醒你啊。”
天氣很熱,教室裡的空調無聲運作,把空氣吹得涼。
李章突然打了個噴嚏,隨便揉了揉鼻子,問旁邊的錢蒙:“況哥什麼時候來?”
錢蒙拿出下節課要看的書:“怎麼著也得明天吧。”
左邊的窗開著,外頭起了一陣風,刮進教室的冷氣裡,觸感是沒被中和的灼熱。
有什麼東西哢噠一聲合上。
齒輪開始滾動,從一條路嚴絲合縫地拐進另一條路。
轟隆隆。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