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聞言臉色一變,周圍幾個客人臉色也一變。
開玩笑,方圓幾百裡誰不知道客棧胡掌櫃就是廚子。
這位年過雙十還未成親的女掌櫃,近幾個月來不知道抽哪門子風就是愛往庖廚裡鑽,若是燒的飯菜可口香甜,倒也沒人說些什麼。
可這胡娘子人有多美豔,這做的飯菜就該有多難吃。
李寂禪不知道其中的門道,見眾人臉色陰沉下來,還以為這店裡坐著的都是客棧的打手,也跟著變了臉色。
一邊的小石頭心裡也直哆嗦,倒是忠心,上前一步護在三爺身前,心裡暗暗叫苦:怎麼這地兒的刁民這般厲害,臉上的表情叫人生寒害怕,這是要打縣令不成?
李寂禪黑著臉,突然極其後悔從前沒有好好練習武術,要是待會兒打起來,自己不一定打得過這麼多刁民。
皇三爺焦灼地在硬碰硬和服軟之間徘徊,心裡甚是沒出息地盤算著:要不乾脆支使小石頭叫舅父營救算了。
店小二見著縣老爺擺出不愉快的神色來,腦子裡一片空白,一時竟也分不清究竟是縣老爺掌握自己命脈,還是自家客棧的掌櫃抓住自己命脈。
就在這空氣凝固的一刹那,後廚的門簾兒被掀起,先是露出的是一雙嫩蔥似的水靈的手,接著是一件鵝黃的裙擺,言笑晏晏的胡菡瑛走了出來。
胡娘子正是好年華,比少女潑辣,比成熟女人可愛動人,嬌美的韻味滿滿地溢出。尤其那雙撲閃的眼睛,說是妖精在世也不足為怪。
她解下圍裙,拿巾帕擦擦手,親切地問候,“大人怎麼了,今日的早膳是我所製。”
胡菡瑛眉目含笑,她自然知道自己做的飯菜難吃,今早特意爬個早兒起來折磨李寂禪的。她心中得意:不能動這位太歲半分,難道還不能在彆的地方折磨他了麼?
李寂禪目視眼前女人過分嬌豔且由內而外散發著朝氣的俏臉,腦海裡什麼也不剩下,這一刻居然在驚奇,這個女人竟然把素得不得了的顏色穿出了風情萬種的感覺。
明明是辦正事的時機,李寂禪當下蒙上了一筆糊塗賬,愣是被美色蒙蔽了雙眼,他一時間有些慌神,神遊的思想努力想回到軀殼,半天才找到自己聲音,原本的下馬威出口竟是一句顫顫巍巍又違心的:“你這菜燒得不錯。”
小石頭原以為皇三爺要新官到任三把火,先燒他個熱火朝天,整改風氣。
他都做好了嚴肅的神色來配合自己主子,隻待三爺一聲“大膽”,自己便衝上前去怒喝一聲“跪下”,甭提多威風了。
誰知主子竟然輕飄飄一句讚美,屬實把小石頭下巴給驚掉了。
不止小石頭,客棧裡所有人都歎息起來:原來新來的縣太爺是個見色眼開的主,通州日後日子還不知道怎麼難過呢。
胡菡瑛則是錯愕,此人舌頭是壞的吧!
她勉強地一笑,臉色難看,這莫名其妙又起了個大早捉弄李寂禪,早知道癱在臥榻上睡死算了,也不至於又是竹籃打水。
在李寂禪眼裡,胡菡瑛卻有著說不出的嫵媚又摻雜道不儘的嬌俏,隻見她一張紅豔豔的嬌唇輕啟,“縣太爺謬讚。”
李寂禪心中一頓懊惱,卻也按捺不住自己心跳如雷。
他強逼著將自己的視線從女子身上挪開。掏出手帕擦擦嘴,故作淡定地點點頭,隻是暗恨自己不堅定,一顆為民辛勞的心被這麼個女人澆滅。
若是舅父楊作隨在此瞧此場景,怕是要氣得捶胸頓足,吹胡子瞪眼。
楊作隨一早就出門采風,此時正從門口疾步走進來,素日裡最寶貝的美髯隨風飛舞也管不上了。他麵色嚴肅,對著李寂禪拱了拱手道:“殿下隨我來一處。”
李寂禪見楊老學士臉色不鬱,不敢耽擱,撩起衣袍就跟在楊作隨的身邊,擺出來聆聽舅父教誨的模樣來。
楊作隨黑著臉,一句話也沒說。
李寂禪不敢吭聲,小石頭亦步亦趨跟在兩人身後,大氣更是不敢喘一下。
九月初七,是通州人趕集的日子,在客棧左轉幾百米就是集市。
不過今日沒人熱熱鬨鬨去集市交換東西了,或苦著臉,或滿臉怒容。
老百姓們見到楊作隨領著縣太爺過來,各個敢怒而不敢言地憋屈著,有的小婦人甚至抹起了眼淚。
李寂禪掃視一周,隻見百姓們神色悲苦、黯然失魂,必定是遇上了麻煩!
他的責任感立刻油然而生,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鄉親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就放心大膽說出來,本縣一定……”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男子打斷,“知縣大人,你大早上的讓胥使來把大家夥兒的雞都殺了做什麼?”
李寂禪頓時把話卡在嗓子眼,下意識想反駁。
但腦子轉轉悠悠忽然想到了晨起時分,自己在被公雞打鳴鬨得睡不了懶覺的時候,確實是說了一句把雞都給宰了。
不過那是氣話,怎麼就被胥使當真了?
當下時,李寂禪隻覺得一股熱氣從腳底騰騰往頭頂上冒,憋得幾乎要五雷轟頂。
路邊一個紮著小角的小男娃衝上前來,腳一跺,腰一叉,小臉蛋因為生氣漲得通紅,“你這狗官,還我的小雞仔……唔。”
他身後一個壯漢一臉驚恐地捂住他的嘴,拖住小男孩就往後退,口中念叨,“縣太爺饒命,黃口小兒,信口胡謅的話莫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