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莽夫…這莽夫竟然將她的胳膊給擰碎了!
朱氏驚聲大叫,差點被霍平梟的舉動嚇出了失心瘋來。
在內室的劉師爺聽得外麵的動靜,也沒想到霍平梟下手能這麼狠,他神情驚恐地跑了出來,指著他鼻子罵道:“你他娘的對女人怎麼也動手,算什麼好漢?”
民巷中的動靜不小,自是驚動了在周旁巡邏的官兵,等他們循聲至此後,劉師爺的眼中劃過一絲得意的諷笑。
來得這些官兵都認得劉師爺,皆對著他恭敬地作了作揖。
劉師爺眯眼背手,向那些官兵命道:“這人是個地痞無賴,私闖民宅還對無辜百姓動手,趕緊把他給我羈押到衙門口,縣太爺今兒個正好坐堂,定會依著大驪的法令判他個幾年!”
***
縣衙內。
唐縣令滿臉諂媚地跟在梁禦史身後,一眾官吏跟著身前二人,穿過臨衙而立的高大牌坊,依次可見譙樓、丹墀、儀門等莊穆建築。①
這廂,官員們穿過甬道,進了麵闊五間的古樸大堂。
另廂,官兵和劉師爺緝拿著霍平梟,也從一側人門進了衙署。
阮安被官兵用刀攔在了人門外,雖說她知道霍平梟的真實身份,可但凡是身為平民百姓,一旦進了這官威赫赫的衙門口,難免會心生膽戰。
姑娘溫美的麵容露出擔憂,她踮起小腳,不斷地往人門裡張望著。
卻見霍平梟倏地掙開了官兵手中持的長矛,身旁的兩個官兵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已轉身看向阮安。
晌午日頭正盛,霍平梟迎著光,烏黑瞳仁的色澤逐漸變得淺淡,眼角矜恣的鋒芒卻未褪半分。
像他這樣的人,無論在哪兒都是最惹人注目的存在,就像天邊那輪耀眼的驕陽烈日。
男人對她做了個口型:放、心。
阮安眼中泛起細碎波瀾,心旌亦似在隨水波逐流,搖曳不停、甚而帶著難以言說的悸動。
姑娘心緒稍舒,衝著他頷了頷首。
劉師爺則厲聲讓官兵看嚴霍平梟,不許他再胡亂掙動。
堂內。
梁禦史一身淺緋公服,腰環雁銜綬帶,發髻上戴的角形獬豸冠顯得整個人的氣質端肅且凜正。
待他落座後,唐縣令不免有些局促,甚至是不安。
這督查禦史竟是來了個突襲,劉師爺今日還在養傷,他若不在,唐縣令總覺做事棘手。
唐縣令差使身後一吏員,命道:“去將劉師爺從家中喚來。”
不經時,堂外來了個通稟的吏員,恭敬道:“劉師爺過來了,還抓獲了一個占山稱霸的無賴。”
唐縣令心中一喜,他可有近半年的時間,都沒做出政績來了。
劉師爺果然是他的好幫手,這就給他送政績來了!
那地痞無賴說不定也與嘉州的匪患脫不開乾係,這回他估計還能受到這禦史的讚揚,真是好極妙哉。
思及此,唐縣令清了清嗓,對梁禦史道:“梁禦史,正巧來了個犯人,您看是讓他先來堂前受審,還是暫時將他羈押到牢房?”
梁禦史淡聲回道:“不急,唐縣令可先審訊那犯人。”
唐縣令對胥吏命道:“讓劉師爺把那無賴流民押進堂內。”
“威武——”
分立高堂兩側的衙役持著上黑下紅的水火棍,連連駐地數聲。②
劉師爺和羈押著霍平梟的官兵進了堂內後,卻見一旁的圈椅上,竟坐了個神情肅穆的陌生官員。
劉師爺正覺滿頭霧水,梁禦史已從座上起身,走到了他們身前。
“下官,見過定北侯。”
梁禦史拱手作揖,對著劉師爺身側的男人恭敬道。
定、北、侯。
伴著唐縣令看向他的譴責目光,劉師爺隻覺腦袋似要炸開一般,“轟——”的一聲。
定北侯這三字,字字如利刃,直往他狂跳的心口處戳。
這小子竟然是定北侯霍平梟?
霍平梟是當朝郡侯,也是權相霍閬的嫡長子,戰功赫赫的驃騎大將軍,男人現下也未卸任劍南節度使一職。
一個劍南道,管著幾十個州郡,幾百個縣城。
而他隻是嘉州犍為郡,其中一縣的小小吏員……
思及此,劉師爺兩眼一黑,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