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少尹 帶子入長安【修】……(2 / 2)

甚而,這人的經曆簡直和阮安此前編造的那未婚夫有許多重合之處。

除卻順利入了京兆官廨,黎意方還跟她那莫須有的未婚夫一樣,都有個寡母,且他也是在五年前隨母遷往長安,並在那兒專心地備戰科考,還苦心經營了許多的人脈,終於在皇城腳下站穩了腳跟。

阮安聽聞黎意方母親的身體不好,便在嘉州特意購置了一顆昂貴的千年老參,準備將它送予黎母補身。

長安的戶籍管理很嚴格,她去了那地後,也隻有三十天的暫住期限,等過了這個時日,一旦拿不到過所的契書,她和阮羲就要被官兵拿著流杖逐出城門。

所以她到了長安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尋這位黎大人,同他好好地打聽打聽過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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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將孫也將來的生活安頓好,那蒙陽郡的郡守給阮安雇了輛車馬,還配了個人高馬大的鏢夫,護送她們一路來到長安城南的啟夏門。

阮安第一次來到這繁華的帝都,卻依舊穿著一襲粗布襦裙,扮成了個老婦的模樣。

她和阮羲與外來的彆郡百姓一起排隊,等著被守城官兵查驗身份。

半途一官兵在搜她隨身背的包袱時,發現了她要帶進長安的那根老參,便厲聲製止:“你這是在走私藥物,這根山參不能帶進城內。”

阮安隻帶了一顆藥參,份額遠遠沒達到那官兵口中所說的走私藥物的程度。

她清楚這官兵應當是個見錢眼開的,見著這顆山參的價值不菲,就想將它私扣。

阮安持著烏木鴆杖,故意清咳了數聲,那副故扮老態的容貌也顯露了幾分憔悴,她央求道:“官爺…我這個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這顆山參是給我續命用的,你行行好,就放我們進去吧。”

那官兵聽罷,蹙起了眉頭,剛要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卻覺自己的袖口竟是被一隻小胖手拽住——

他不耐地低首看去,正對上阮羲那雙淚意汪汪的清澈眼睛,小奶團子丁點兒大,模樣生得極為漂亮,他穿得衣衫雖不新,卻很整潔。

孩童那可憐汪汪的眼神竟是讓那官兵起了幾分惻隱,這時卻聽阮羲又嗡聲嗡氣地對他央求:“叔叔,我爹娘都去世了,是外婆一個人將我拉扯大的,她身體又不好,嗚嗚嗚,我們沒有要走私藥草的壞心思……”

阮羲很快哽聲抽泣起來,惹得周遭的百姓皆往他們的方向看去。

男孩眼眶裡的淚水跟金豆豆似的,撲簌簌地直往下掉,苦苦哀求:“叔叔,我不能再沒有外婆了,她就指著這顆人參續命,求您…求您行行好,放我們進去吧嗚嗚嗚……”

-“這懂事的孩子真可憐,就剩個外婆相依為命了。”

-“是啊,一根山參而已,何必難為那位老人家。”

-“那根山參雖大,可按斤兩,也沒到走私藥物的程度吧?”

阮羲仍仰著小臉兒看著他,烏黑的眼裡淚意漣漣,看得周旁的百姓心都軟得一塌糊塗。

那名官兵也自是聽見了百姓們的議論聲,又知新上任的黎少尹經常暗查民情,規矩多得很,他沒必要因為一根人參,在這件事上栽個跟頭。

最後隻得暗自咬牙,放阮安和阮羲進了城門。

等阮安牽著兒子的小手,進了城門後,低眉卻見,阮羲的小肉臉上雖仍掛著兩道淚痕,可那烏黑清澈的瞳孔裡卻沒半分悲傷的神情。

這孩子真是一點都不像她。

阮安很早之前就發現,阮羲簡直就是個小笑麵虎,他很討人喜歡,可彆人卻不知,這小豆丁專擅示弱賣乖,利用旁人的心理博同情,以此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這麼小就有如此心機,倒是隨了霍家的人。

霍閬素以心黑聞名,霍平梟雖為軍將,卻也是個極有心機的男人。

阮安不得不感慨,這血緣還真是件奇妙的事。

明明阮羲沒在霍閬和霍平梟的身邊長大,可這孩子卻隨了他阿耶和生父的某些性格。

見娘親盯著他看,阮羲轉了下小腦袋,嗓音清亮地問道:“外婆,我們是不是要去見那黎叔叔啊?”

男孩很聰明,在外麵從來都不會喚她娘親。

阮安從袖中掏出了塊軟帕,微微俯身給兒子擦了擦麵上的淚痕,溫聲道:“不急,我們先吃頓好飯,再去見黎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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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適逢五月,甜馥的榆莢在夾雜著酒氣的坊巷市集中盛飛。

京兆府廨坐落在光德坊的東南隅,阮安適才打聽了一番,得知黎意方下午去了趟西市署,她掏了些銀子,已經求人將她和阮羲到長安的事告知了黎意方。

黎意方仍有公務在身,阮安和阮羲便在西市署不遠處的一家畢羅店歇腳,順帶和孩子看一看這長安城的風土人情。

小廝很快端來了阮安給孩子點的櫻桃畢羅和清茶。

阮安此前從未來過長安,卻覺這皇城腳下果然是不一樣,不僅街道比嘉州的各個坊巷寬敞,道路的兩側亦種植著槐、楊、柳、榆等高聳葳蕤的樹植。

青槐夾馳道,垂楊十二衢。

驪國盛行佛法,阮安稍一抬首,便可見遠方朱紅大牆縈著的那些高聳寺塔,單這一個光德坊,就林立著勝光寺和慈悲寺兩個大型寺院。

天色漸昏,西市的街景也愈發繁華熙攘。

有許多衣香鬢影,濃施粉黛的姑娘們從旁嬉笑著走過,無人留意到扮成老者的她,和過分安靜,似在思忖著心事的阮羲。

“篤——”

遠方傳來佛寺暮鼓之音,阮羲這時用小手拽了拽阮安的衣角,示意她往身前看去。

卻見一個身穿品綠革帶公服,戴折上巾,著六合靴的青年走出西市署,正往他們的方向款款行來。

男人的樣貌生得骨秀修斂,氣質清朗卻不失為官的凜然,眉宇間帶著股端方自持的正氣。

人如其名,阮安頓時認出了他的身份。

他應當就是與她虛構未婚夫人生經曆一致的京兆少尹——黎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