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一出現,她們便躬身行禮,大世家的做派儘顯。
屋內四個婢女,尹明毓認識兩個,屋外的婢女,她也有幾個眼熟的,都是大娘子的陪房。
大娘子當初四個貼身陪嫁婢女,分彆是成為通房的朱草,在謝策身邊伺候的胭脂,以及麵前的夕嵐和石榴。
而更教尹明毓忍不住側目的,是堂屋內另外兩個陌生的婢女,一個渾身詩書氣適合紅袖添香,一個豔若桃李、賞心悅目,美的各有千秋。
這得是什麼樣的好福氣,有這樣的美人伴在左右。
尹明毓有些不舍地拔回視線,坐到堂屋上首的椅子上,沒有任何與夕嵐、石榴親近的意思,就等著她們拜見。
夕嵐神色如常,率先上前一步,恭敬地介紹起諸人,介紹到哪一人,那人便上前一步拜見尹明毓。
第一個便是石榴,她自小伺候在大娘子身邊,還是在尹家時的清高性子,現下行禮也板著臉。
尹明毓當沒看見,待到夕嵐介紹完後,還有幾個沒提到,她便轉向堂屋內另外兩個婢女。
書香氣的婢女上前,眉眼帶笑,“婢子青玉,在前院服侍郎君。”
另一個婢女亦是盈盈曲身,“婢子紅綢。”
兩人一同下拜,“拜見少夫人。”
“起來吧。”尹明毓表麵上不露聲色,實則眼神流轉時,多瞧了兩人,尤其是紅綢幾眼。
青玉和紅綢管著謝欽在前院不同的事兒,要向尹明毓稟明,尹明毓本來沒有興趣聽,但為了正大光明看兩人,便作出一副傾聽的姿態。
金兒和銀兒最是了解她,一左一右立在她身側,趁人不注意交換了個了然的眼神,而後也專注地看著青玉和紅綢。
她們說得都是謝欽的事兒,謝欽每日寅時起,亥時一刻睡,謝欽喜食清淡,謝欽公務繁忙,謝欽每日皆要讀書……
尹明毓耳朵裡聽著“謝欽”,眼睛看著兩人,待到她們止了話,仍然意猶未儘。
“你們已拜見過,前院不好離人太久,便回去吧。”她一頓,又彆有深意地說,“下次再來請安。”
兩人恭敬應“是”,便行禮告辭,帶著幾個前院伺候的婆子婢女離開東院。
尹明毓又教院裡的下人們去做事,然後才對夕嵐道:“你一向周全細致,我對你再放心不過,東院你便繼續管著,每十日報賬給我。”
“是。”夕嵐答應著,視線迅速掃過尹明毓和她左右的金兒銀兒,想要判斷她們是否真心,但未能從她們神色中看出異樣的情緒。
尹明毓說“放心”,便不再提及管事那類話,思緒一轉,閒談似的問道:“大姐姐最是賢良,在謝家應是人人稱道吧?”
夕嵐心思百轉,顧慮她是繼室,想著如何回答更合適,石榴便開了口。
“大娘子才德兼備,東院事事妥當不說,侍奉老夫人和夫人亦是極儘心,每日晨昏定省,侍奉兩膳不假人手,還親手為老夫人和夫人縫製衣衫,洗手做湯羹。”
“不止府內沒有二話,在府外還定期設粥棚做善事,與各家夫人們結交亦是有禮有度,不墮謝家尹家之名,得了許多稱讚,是郎君的賢內助。”
她那驕傲的語氣,教尹明毓頗為無言。
怪不得晨間謝家長輩們的態度有些奇怪,有這樣一位嫡姐元配比著,她實在是有些沒有眼色。
可……至於嗎?
她晨間認親時送上的針線,隻親手動了幾針,嫡母韓氏也沒有說什麼。
那些規矩,謝家對她都是這般說辭,對大娘子定然要更柔和幾分,嫡姐竟然這麼……這麼……孝順賢淑……
尹明毓一言難儘。
她是決計做不到的,也不會去做。
如此看來,嫡姐故去,娶了她進門,謝家大虧。
而石榴見尹明毓主仆三人皆是震驚之色,眼神裡儘是自得。
夕嵐眼神提醒她“適可而止”,石榴視而不見,又道:“二娘子,大娘子孕期自忖不能侍奉郎君,特為郎君安排了通房,便是朱草,何時叫她來拜見您?”
尹明毓聽她的措辭,思忖稍許,問道:“郎君……欣然接受?”
石榴默然,片刻後頑固道:“大娘子通情達理,自然要替郎君著想在先。”
她話裡話外都是大娘子乃是妻子典範,甚至透出幾分尹明毓不如大娘子的輕視。
尹明毓:“……”
妻子三從四德,生兒育女,還主動安排通房,做男人真好。
夕嵐方才一時不察,便讓石榴說了那麼多話,擔心冒犯尹明毓,便道:“少夫人,東院諸事,您隨時可問婢子,婢子定然知無不言。”
尹明毓擺手,讓她們出去,“無事不必來打擾。”
夕嵐和石榴退出去,一走到僻靜處,夕嵐便斥責道:“你在少夫人麵前說得什麼,若是少夫人追究,誰能保你?”
石榴猶自不忿,“若不是大娘子早逝,怎能輪到二娘子一個庶女占了大娘子的便宜。”
夕嵐戳她額頭,“可大娘子已經走了!”
石榴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