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缺吃食的孩子,平時可能並不貪嘴,但同樣的東西,有人與他爭搶,就會格外稀罕。
謝策哭著回去,尹明毓也能想象謝老夫人的心情定然不會太好,便坐在亭子裡又喝完一杯茶,才起身回正院。
謝老夫人確實不高興,但孩子其實並沒有真的受多大委屈,隻是一時的情緒發泄,進屋哭兩聲便止了。
又有謝夫人勸慰,尹明毓進來時,謝老夫人沒有像上次那般直接發怒,卻也麵色不佳。
她老人家是府裡輩分最大的主子,老太太年紀大了隨性而為,她一帶著情緒,氣氛便十分僵硬,堂屋內的下人全都大氣不敢出,似乎落根針都能聽到的地步。
尹明毓當然可以找出合理的理由解釋她的行為,但不解釋,她最省力。
是以她什麼都沒說,隻垂著頭作出一副慚愧的模樣,實際不止沒有被震懾住,思緒早就飛到天際去。
謝策似乎也受到了影響,小心地瞧著眾人的眼色。
謝夫人出聲打圓場,“母親,今日大郎休沐,晚間不如一家人在正院用晚膳?”
尹明毓正琢磨何時出府辦事比較合適,就聽見謝夫人說謝欽今日休沐,疑惑一閃而過。
她完全不知道謝欽今日休沐,隻聽青玉說他照常卯時出府了。
而謝老夫人聞言,臉色緩和下來,嘴角帶笑地點頭應允。
屋中的氣氛整個一鬆,謝策軟軟地靠在曾祖母身上。
謝夫人與老夫人談了幾句晚膳的菜單,還問了尹明毓的喜好,然後離開正院的時候,一並叫走了尹明毓。
“不如去西院坐坐,我與你說說策兒娘的嫁妝。”
尹明毓順從地點頭,跟隨在謝夫人身後慢慢行至西院。
西院和東院大小差不太多,但是整體風格較東院更莊重,尹明毓隨謝夫人一路走進去,侍從們皆恭敬行禮,沒有絲毫散漫。
到堂屋內,婢女為尹明毓上茶後退下,瞧著也比東院的婢女們穩重不少。
金兒隨侍在尹明毓身後,更加緊繃,不想在規矩禮儀上被人比過,教人挑出錯處。
而她們主仆,禮儀方麵,確實無法挑剔,以至於謝夫人每每瞧見,皆有些不理解,為何有人能夠既顯出氣度,又性子不夠大方。
她念頭飛轉,麵上如常,讓人去取賬冊等物,而後對尹明毓道:“若是有事,不必提前派人來請示,直接過來便是。”
“是,母親。”
等賬冊的時間,謝夫人又溫和地說:“你與策兒娘是一家子親姐妹,和策兒是血脈相連的親人。老夫人是緊張些,但我瞧策兒甚是喜歡你,你多主動與他親近親近。”
尹明毓溫順地點頭,“是,母親。”
左右答應又不費事,她也不是不做,她們推她,她就動一動,不推她就閒著。
上一世混跡職場,她要是早躺平,也不至於猝死。
好在幸運,今生也不晚。
謝夫人顯然對她的溫順是滿意的,嘴角微微上揚,關心道:“東院的下人可安分?”
尹明毓斟酌道:“尚可。”
謝夫人提點她:“對下人要恩威並濟,不可太放縱亦不可太過嚴苛,你的規矩立好,公平行事,大致上不會差。”
這都是經驗之談,多吸收都會變成自己的養分,尹明毓受教,認認真真地聽。
賬冊、鑰匙等拿來,謝夫人讓婢女直接交給她,“隻有陪房的身契不在其中。”
“兒媳知道。”
嫡母韓氏為大娘子精挑細選的陪房,身契自然要拿捏在手中,之所以沒給大娘子帶來,是因為人家親母女,留在娘家也不會有任何不便。
她嫁過來便不同了。
尹家和謝家的婚事,若是尹父強製要求,她其實衡量過後也不會違抗。
但是嫡母韓氏對她實在大方,不止於兩萬兩,因此哪怕有些私心上的考量未言明,尹明毓都要記得她的好處,反饋到謝策身上。
況且謝策即便確實有些嬌氣,但是本性乖巧,啟蒙之後再經過大家族的嚴格教養,變成紈絝的可能極低。
尹明毓就是逗小孩子玩兒,順便帶了點兒其他用意,也是基於一些前提,沒有低頭討好一個孩子的打算。
謝夫人沒多問尹家嫡母庶女之間有怎樣的交流,對尹明毓道:“你可以回去慢慢看,有問題隨時來問我。”
尹明毓沒有直接告退,而是十分用心地當場想了幾個經驗上的比較淺顯的問題請教謝夫人,表明她雖然頭腦平平,不甚懂得變通,但她有勤奮之心,且也有進步空間。
如此幾次,謝夫人便會對她降低標準,且不會太嚴苛。
謝夫人確實如她所想,有些失望她能力不足,可解答時細致耐心,還寬慰她慢慢來。
尹明毓道謝後,便適時提出告退,離開了西院。
而她一回到西院,便將那些賬冊全都甩給金兒銀兒,理直氣壯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培養你們多年,到你們為我奉獻的時候了。”
金兒早有準備,一臉平靜。
銀兒卻看著那一摞賬冊張口結舌,浮誇地捂住胸口,向後踉蹌了幾步,扶著桌子站住,“娘子,不是說帶我們享清閒,這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