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踉踉蹌蹌走出了小院,寶劍實在太重,從她掌中滑了下來,她踉蹌著扶住了牆壁。
滾燙的呼吸,幾乎要將她灼燒一般,她的視線也有些迷離,一時幾乎站不穩,她扶著牆根,緋紅的小臉上,再次溢滿絕望。
向左轉是蕭盛的住處,向右轉是三叔的住處,怕康毅反應過來後,會追上來,她毅然朝右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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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風堂內,院中的梅花燦爛芬芳,一朵朵正嬌妍綻放著,寒風拂過時,樹影婆娑,落了一地粉嫩的花瓣。
室內,裴邢正懶洋洋靠在榻上翻閱書籍。
秦興恭敬走了進來,提醒道:“主子,該出發了,世子爺等人已經到了畫舫,就差您了。”
“不去。”他眼皮都沒掀一下。
秦興有些為難,遲疑再三,勸道:“主子前幾日不是答應了會考慮?今日您恰好休沐,便去聚聚吧,左右無事。”
裴邢嘖了一聲,“安三給了你什麼好處?”
秦興摸了摸鼻尖,賠笑道:“屬下哪敢收什麼好處,是安世子求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特意交代了屬下,讓我勸勸您,您總獨來獨往的,身邊連個朋友都沒,她老人家實在擔心。”
她口中的老太太,是鎮北侯府的老太君,也是這世上,唯一能勸得住裴邢的人。
裴邢嘖了一聲,終究是站了起來。
他隨意換了身絳紫色錦袍,腰封上掛著一枚圓形龍紋玉佩,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窗牖,灑在他深邃的眉眼上,那張俊美的臉,異常昳麗,仔細看,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
難得休沐,裴邢不太想出門,眉眼都透著一抹不悅,他帶著秦興走了出去,才剛走出小院,迎麵就撞見了鐘璃。
少女烏發及腰,跌跌撞撞走了過來,因尚在孝期,她仍一身月白色錦裙,隨著她的走動,裙擺上用金線勾勒的蝴蝶像是活了過來。
她的狀態很不對勁,平素精致的小臉上染著潮紅,那雙清澈的雙眸也略顯迷離,似璀璨浩瀚的星空,吸引著人前去探究。
秦興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他私下幫裴邢處理過不少事,自然也出入過風月場所,一瞧見鐘璃的狀態,就猜出了什麼。
他連忙垂下了眼睛,沒敢多瞧。
鐘璃也聽見了腳步聲,她眸中不自覺添了驚恐,唯恐是丫鬟小廝瞧見她狼狽的一麵。
眼前有不少重影,一切都霧蒙蒙的,她晃了晃腦袋,努力睜大眼,才瞧清麵前的人。
男人身姿挺拔,五官俊美,緩步走來時,絳紫色衣袍隨風搖曳,頗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正是裴邢。
鎮北侯府的三爺,她名義上的三叔。
鐘璃小小的身體,不自覺輕顫了一下,她壯著膽子朝他的方向走了幾步,行至他跟前方停下。
裴邢也瞧見了她,他修長鋒利的眉,微微蹙了一下,盯著她緋紅的臉頰審視了片刻,腳步不自覺停了下來。
鐘璃揚起小臉,怯生生看著他,哪怕他是最好的選擇,這一刻,真正麵對他時,她還是有些怕。
整個侯府,鐘璃最怕的就是他,他雖是鎮北侯府的三爺,實際上,卻並非老太太的親兒子,老太太邢氏是他的嫡親姨母。
他姓裴,乃韓王之子,是皇上的親侄子,他四歲那年,韓王戰死沙場,得到噩耗後,他的母親小邢氏,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拋下四歲的他,投湖殉情。
他是韓王唯一的血脈,父母出事後,太後將他帶到了身邊,親自撫養,他打小性子就怪,父母死後,更加不成體統。
聽聞太後剛開始還對他百般憐惜,奈何,他就是個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住在皇宮時,不到一年時間,就跟幾位皇子全結下了梁子。
五歲大一個孩子,狠起來卻著實令人心驚,竟因為一點口角之爭,拿木棍硬生生打斷了太子的腿。
他和太子都是太後的親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後讓他道歉,他卻不肯,太後一氣之下,就將他送到了鎮北侯府,丟給了他姨母。
裴邢也是個倔脾氣,不僅沒服軟,當即便改了口,那時,老侯爺還在世,他張口就喊父親,對姨母的稱呼也成了母親。
皇上都拿他沒辦法,他雖是鎮北侯府的“三爺”,實際上卻是個沒人敢惹的煞星,如今,他更是官至錦衣衛指揮使,聽說手段狠厲,殺人如麻。
鐘璃心尖微顫,由於恐懼,意識都清醒了兩分,她顫顫巍巍揪住了裴邢的衣袖,潮紅的小臉都白了一分,“三、三叔,求求你、救救阿璃。”
少女梨花帶雨,好不惹人憐惜,被她這樣哀求,隻怕是個男人,都不忍美人落淚,這卻不包括裴邢。
裴邢向來不喜旁人的靠近,被她揪住衣袖時,輕嗤一聲,直接收攏了衣袖,“救你?我憑什麼要救你?”
他那張俊美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誚。
實際上,他並不討厭鐘璃,小姑娘素來乖巧,並未招惹過他,反而每次見了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總是避得遠遠的,不得已碰頭時,一聲“三叔”也猶如蚊蚋,若非他耳力好,壓根聽不到。
裴邢並不介意,實際上,他就喜歡大家躲著他。
鐘璃小臉又白了一分,烏黑的眼眸中不自覺藏了絲絕望。縱使早就料到了不會這般順利,她依然覺得難堪。
身體內的螞蟻,一點點啃噬著她的血肉,燥熱感猶如海嘯,來得迅猛又霸道,她呼吸略顯急促,嬌豔欲滴的唇緊抿著,泛著潮紅的小臉愈發多了絲勾魂攝魄的媚意。
她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逐漸蔓延開來,疼痛的刺激下,她勉強有了分理智,紅著眼眶,一咬牙在他跟前跪了下來,“阿璃日後任憑三叔差遣。”
少女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決絕,眸底藏起的情緒也異常濃烈,像是一夜之間,就沒了以往的膽小怯懦。
裴邢眉眼冷淡,“起來回話。”
鐘璃沒有聽清,男人絳紫色的衣擺儘在眼前,她忍不住伸手勾了一下,洶湧的浪潮幾乎壓製不住,這一刻,她隻想抱住他的腿,將小臉貼上去。
她戰戰兢兢揪住了他的衣擺,難受地蜷縮成一團,因支撐不住,身體搖搖晃晃的,柔軟的臉頰恰好貼在裴邢腿上。
“三叔……”
裴邢抖了一下腿,少女柔軟的身軀,輕輕晃了晃,又靠到了他腿邊,像極了他六歲那年,養的小奶貓,柔軟無害,平日溫順的像隻小白兔,被搶了食物後,卻會露出凶態,賭上一切去咬他。
裴邢盯著她瓷白的小臉瞧了片刻,扯出個笑,他五官俊美妖冶,笑起來時,卻透著絲絲涼意,極儘昳麗,又無端有些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