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放的路上(1 / 2)

流放到西北的人不止隋玉一族的犯人,還有其他各種因為雞鳴狗盜關在牢房裡的人,他們這些人背著厚厚的一捆稻草走在落了雪的路上。

雪天嚴寒,又沒有棉衣禦寒,街上沒幾個人,小販紮著稻草穿著草鞋倚在牆後避風,恨不得縮進土牆裡,其他人更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隋玉想象中的砸臭雞蛋、扔爛菜葉、丟石子的場麵沒有出現,甚至沒人圍觀,隻有住在路邊屋子裡的人透過門縫或是漏風的窗子一直盯著。

隋玉咬緊牙關頂著風走,也沒了打量環境的心思,她眯眼盯著漫過鞋底的積雪,踩著前人的腳印走得艱難。

“再忍忍,等歇腳的時候把稻草紮身上。”隋虎說。

隋玉沒應聲,她不敢開口,一開口就跑一股熱氣。

出了城,城外已經有大幾百人等著了,有推車的,也有就背個背簍的,能禦寒的家當都穿在身上了。

隋玉縮著脖子抬頭看一眼,對上仇恨的目光愣了下,她低聲問:“這些人裡是不是有水災受難者?”

隋虎含糊地吱了一聲。

獄卒跟押送的官兵交接完走了,穿著鐵甲戴著皮帽的官兵走過來數人頭,他揮著鞭子驅趕男犯去前方開路。

“拉著你小弟,他跟你一起走。”隋虎將隋良塞給隋玉,在鞭子落下前快步向前。

隋玉看向隋良,這個不足六歲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到西北。這麼一想她心軟了,說:“白天你跟我一起,晚上跟你爹一起。”

隋良低著頭不敢看她,還很抗拒地要縮回手。

“你害怕我?”隋玉問。

隋良僵了一下。

哨聲吹響,大部隊動了,隋玉也忙跟上,壓低了聲音說:“老老實實跟我走,不準鬨,不聽話我把你吃了。”

說罷聽到一聲笑,隋玉看過去,是隋慧跟隋靈兩姐妹。

“還笑得出來?”她沒好氣地說,嘀咕道:“我們這些人被你家害慘了。”

隋慧收了笑,陡然沒了精神,肩膀也跟著塌了下去。

“你們仗著我爹的勢也沒少得利。”隋靈忍不住還嘴,從牢裡出來見到大哥,她又覺得有了倚仗,見一個姨娘生的也敢在她姐麵前甩臉子,她不屑地哼一聲。

“靈兒。”隋慧加重語氣喊一聲。

隋靈扭頭不吭聲了。

隋玉也閉嘴了,不浪費力氣打嘴仗,她說的是事實,隋靈說的也是事實。

不過她是真的冤,隻能念聲倒黴。

呼出的熱氣凝成冰霧糊在眉毛上,慢慢的,頭發上也掛了白霜,清涕不知不覺掉了下來,隋玉抬手蹭掉,隨手在雪上一抹,起身時又伸手在隋良的臉上抹一巴掌。

這要是擱在以前,她指定大喊惡心。在牢房裡磋磨了近一個月,她什麼都不嫌棄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旁出現了一個亭子,官兵吹響口哨,所有人原地休息。隋玉趕緊放下背上的草捆,拽了稻草往厚麻衣裡麵塞,裡麵塞鼓了,再往褲子裡塞。

隋虎過來見她毫不避諱的解褲帶,皺起眉想說什麼又咽下了,他解下背上的草捆,將呆傻的小兒子攬進懷裡往他衣服裡塞稻草。

“彆隻顧著你,也照顧些你小弟。”隋虎手上忙活嘴上囑咐。

“不是還有你嗎?”隋玉脫下草鞋,足襪濕透了,她搓軟稻草往腳底塞。

隋虎聽著這話刺耳,總覺得這個女兒變了太多,手足之情都不顧了。

“我們怎麼入冬了才啟程?”隋玉忙活完了,抓把雪搓手搓臉,這一路走過去就是有命活,手腳臉也要長滿凍瘡。

“越往北越冷,雪厚的能埋人,這時候出發,走到長安也快開春了。”隋虎推隋良過去,說:“給你弟搓搓,你是他姐,照顧好他。”

“能照顧好他的人聽了你的話吊死了。”隋玉譏諷道。

隋虎不搭腔,他將剩下的稻草往自己麻衣裡塞,塞不完的用繩子紮在腰上、捆在腿上。

“三叔,要開動了。”隋文安過來,衝隋玉喊了聲玉妹妹。

這是隋九山唯一的兒子,隋玉記得他已經娶妻了,她往後看了一大圈,沒看見印象裡的人。

再上路時,隋玉靠近隋慧問:“你大嫂呢?”

“回娘家了。”隋慧答。

隋玉明白了,有權有勢的人家都把女兒撈回去了,剩下的這些流放的人,都是權貴的倒黴窮親戚。

前麵有個小丫頭腳滑走摔了,牽著她的婦人也一個踉蹌摔在雪窩裡,身上綁的稻草跟著散了不少。婦人顧不上拍身上的雪,抓緊時間收攬散落的稻草,在這荒野的雪地裡,想找把乾草是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