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靈被打得不輕,手指折了一下,疼得她飆淚,一下子情緒上頭,撲上去就乾架。
隋玉來不及拉,眼睜睜看著她被四五個人按在泥窩裡又打又掐,隋文安跟隋慧來阻攔,也被照頭呼了幾巴掌。
“乾什麼的?”走在後麵的押送官趕來,也不管誰是誰,幾鞭子抽下去,陰著臉罵:“找死?狗東西活膩了,給你們幾個好臉了。”
“都給我加快速度,老子看你們是不累,還有心思打架,快走。”另有押送官揮鞭子抽人,像趕羊一樣,誰慢了就挨打。
隋玉被隋虎攘去外圍,其他人怕挨打,巴不得給他們騰地方。
“離那蠢東西遠點,記吃不記打。”他不耐煩地說。
隋玉“噢”了一聲,專心低頭趕路。
下了山坡就是河川,雪水加上雨水,河裡水流湍急,偶爾也有冰坨雪塊兒浮浮沉沉飄在水麵。
順著河流往上,山道變窄,千人隊伍拉長,隋玉三人離隋文安他們越發遠。
行至半夜抵達驛站,熱粥下肚,隋玉撐不住了,她倒頭就睡。睡醒了身上的泥也乾了,她再一點點搓掉,頭上的泥就使喚隋良給她搓。
“你怎麼不幫我?”隋靈對昨天的事耿耿於懷。
“想幫來著,被推開了。”隋玉好聲好氣的。
隋靈滿意了,下一瞬,她委屈道:“我還以為你也要罵我,昨天我大哥跟我姐罵了我一路。”
隋玉扯出一個假笑,她是真不長記性,還油鹽不進聽不進去勸。
“玉姐兒,走了。”隋虎在門外喊。
“走了走了,要出發了。”隋玉掂起木板,一手抓住隋良快步出門。
隋靈慢了一步,兩家人又隔開了。
隴州由大大小小的山巒組成,山巒上的積雪融化,雪水彙成一條條河流,這也是人們翻越隴州最便捷的路,依著河流而走,在樹林裡穿梭,在高高低低的山穀間繞行。
……
在重巒疊嶂裡行進月餘,山坡上覆蓋的積雪融儘,土壤從濕潤變得乾裂,春草冒頭,樹枝上也泛了新綠。
又爬上一個山峰,隋玉熱出了薄汗,她不敢敞衣,甚至覺得欣喜,忍凍受寒一個冬春,她的身體還能出汗,情況好像沒她想象的那麼糟。
“原地歇息一盞茶的功夫。”吹哨人發令。
哨聲一響,所有人大籲一口氣,大部分人原地坐下,甚至是就地躺下,地麵曬得發熱,人躺下閉眼就睡了。
隋玉坐了一會兒就起來了,她站在山頂往下看,草木的生長速度驚人,一個月前才發芽抽苞,此時山下已鬱鬱蔥蔥,草木齊膝高,樹上的葉子也是大片大片的。
兩峰之間的間隙裡,青石板上沁出的雪水引來鳥雀鼠兔來喝水。
“良哥兒,你過來。”隋玉揮手。
隋良走過去,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墩巨石上匍匐著一條蛇,看清了他嚇得轉身就跑。
“什麼什麼?”隋靈嘰喳著跑過來,“讓我看看,有什麼?”
“蛇。”隋玉給她指,“蛇在曬太陽。”
隋靈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蛇是青黑色的皮,跟石頭融為一體了。
“姐,你快來看,蛇的肚子是鼓的,肯定是剛吃了東西。”隋靈喊。
隋慧擺手,蛇有什麼好看的。
有人被她的話吸引了過去,七嘴八舌地問:“哪兒呢?哪兒呢?”
“就在石頭上。”隋靈說,聲音很是輕快。
不遠處,有人陰了臉,他像毒蛇一樣陰狠地看過去,嘰嘰喳喳吵死了,怎麼沒從山上掉下去摔死?
一盞茶的時間到了,哨聲又響,千餘人起身往山下走,繼續趕路。
隋玉拄著棍揪了片樹葉含嘴裡,時不時吹一氣,發出放屁一樣的聲音,引得隋良頻頻朝她看過去。
“你就不累?”隋虎羨慕她精力旺盛,隨手揪片樹葉遞給眼饞的兒子。
“累啊,怎麼不累。”隋玉捋下樹葉,又換一片,“山好看,水也好看,這輩子可能就走這一遭,多看看嘛。”
“還是不累。”身旁的陌生人聽了插一句話。
隋玉笑了兩聲,說:“這話你自己都不信,不過忙著看彆的了,注意力分散了,不想著累,好像就沒那麼累。”
“我不信。”
“不信算了,我胡說八道的。”隋玉不勉強彆人一定要信。
下了山要過河去另一座矮山,河麵約有一丈寬,水不深,邊緣不過腳踝,深處鵝卵石清晰可見。最先走過去的人脫了草鞋,後麵的人紛紛照做。
隋虎抱起了隋良,讓隋玉走他前麵,叮囑說:“彆左顧右盼,盯著河裡的石頭,彆走摔了……”
話音沒落,前麵“啪”的兩聲響,隋玉抬頭看過去,左手邊的河裡倒著兩個人,是隋文安跟隋靈。
隋虎看見隋文安好一會兒沒站起來,他涉水過去扶,問:“怎麼走摔了?滑腳了?摔到哪兒了?”
“腳崴了一下,沒事。”隋文安借力站起來,一手按住隋靈的肩膀,說:“扶著我,彆亂走。”
“又是他們推的。”隋靈哭了,“我們就繼續忍下去嗎?爹已經死了,家也抄了,還要我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