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二百錢一張。”
“我買兩張。”
官兵披著狼皮冷眼看著,沒阻止他們交易。
“玉妹妹……”隋靈盯著隋玉,她知道隋玉手裡攥的還有銀子,她三叔死前,銀子應該也是給她了。
隋文安跟隋慧也滿眼希冀地看著她。
隋玉脫了鞋,解下一條脛衣倒出五條碎銀子,說:“這是所有的了,用了就沒了。”
在這個朝代,銀子多數存在官宦之家,若是與官府兌換,銅錢要折損不少。商人鮮少做虧本生意,接觸銀子的機會更少,見隋玉拿出銀子,毫不猶豫地跟她換羊皮。
五條碎銀子近八兩重,換來四張黑羊皮,隋文安背起隋良,兩人同披一張羊皮。
近千人裡買羊皮禦寒的不足二十人,隋玉不用抬頭就能想象多少人看紅了眼,不過這也沒辦法,這個時候她若是不掏錢,就是在賭命。
“玉丫頭,讓你兄弟搭個邊擋擋風。”春大娘拉了她兩個孫子過來。
“行。”隋玉拉了其中一個塞進羊皮裡,跟另一個說:“去你慧姐姐那裡。”
“呸。”那小子朝隋慧吐口唾沫。
“過去。”春大娘推他一把。
隋慧漲紅了臉,一聲沒吭,她抖開羊皮蓋住梗著脖子的小子。
隋文安扭頭,見族人那邊躍躍欲試地準備搶,他忙說:“靈兒,你那張羊皮給大娘,你跟你姐合用一個。”
“我……”隋靈不想給,但見她大哥瞪眼了,她不情不願地甩過黑羊皮,鑽進隋慧的另一側。
春大娘撿起羊皮看了隋文安一眼,她抱著羊皮回到人堆裡,在一道道複雜的目光下,將羊皮蓋在她兩個兒子身上,她家有兩個壯勞力,不擔心被族人針對。
山道上行進的人已經成了雪人,跟皚皚白雪融為一色。
當天色近晚,落雪蓋住了腳印,地履平坦,路兩側的雪堆卻越積越高,雪堆下掩蓋的都是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的人。
山腰下的驛站裡燃起了火堆,柴房裡挖了三個坑,火坑裡燒著牛糞,火堆邊圍著一圈又一圈的人。
“薑水送來了,都多喝點。”吹哨的官兵跟著役卒走進柴房。
“我去分湯。”隋文安提起罐子過去,不出所料,他挨了一頓打才從人堆裡擠出來。
到了分粥食的時候,他又挨了一頓揍。
“老天都見不過我們一路順利抵達流放地。”他無奈歎氣。
“再堅持堅持。”隋玉說。
“也隻能這樣了,我今晚守夜。”隋文安說。
“有人找茬就喊,把所有人都鬨醒,最好引來官兵。”隋玉囑咐。
“好。”
蓋上黑羊皮,又有火堆散出來的餘溫取暖,隋玉摟著隋良很快就睡著了。
夜半,驛站養的雞打鳴了,在人睡得最沉的時候,柴房裡打起來了。官兵趕過去的時候,隋文安被打得不像樣,隋慧姐妹倆手裡的黑羊皮被扔進火堆裡燒了,火苗飆了一人高。
“是罪民鬨事,他們害得我們家破人亡,我們受凍,他們豈能蓋著羊皮安睡。”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站了出來,不等官兵開口,他先認了罪。
其他鬨事的人不作聲,顯然他們已經商量好了,推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出來頂包。
官兵明知道他在扯謊,但也懶得追究,他將人拖出去幾棒子打死。
“怎麼回事?”蓄著胡須的官兵趕來。
“尋仇滋事,我已經處理了,老大,你回屋睡就是了。”年輕的官兵說。
蓄著胡須的官兵沒理他,他徑直走到隋姓族人麵前,平靜的目光掃過他們,心虛的人低了頭。
“你來說。”他指了隋靈,這是個沒腦子又衝動的,不會撒謊。
隋靈站了出來,借著火光,她看清了一張張驚恐的臉,原來他們也是怕死的,她心裡生起快意。
隋文安突然咳得喘不過氣,試圖阻止隋靈說話。
“不止那老頭一人作亂,但天太黑,我沒看清是誰。”隋靈開口了。
隋玉詫異地看過去,她還以為又要多死幾個人,兩方的仇恨要越結越深。
蓄著胡須的官兵聽到幾道鬆氣聲,他冷笑一聲,說:“下次可看清了。”
官兵走了,柴房裡聚集的人散開,隋家族人安靜的各回各位,隋靈跟隋慧也扶著隋文安躺下了。
“你今天聰明了一次。”隋玉拉著隋良抱著黑羊皮坐過去,羊皮展開五個人蓋,蓋不嚴實就埋上稻草。
“再有下一次我就不放過他們了。”隋靈扭頭看過去,大聲喊:“一命抵一命,我今晚放過你們,你們也放過我們兄妹三個,我們互不相欠。”
黑暗裡響起幾道冷哼。